见海水翻涌,奔涌不息,悟空不免站在云端怔怔出神。
他不知为何得了机缘,竟在梦中回到幼年求学之时,上一世身上的本事没丢,但伴着自己日日月月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如意金箍棒竟不见了,如今见到东海,悟空不免又想起它来。
或许,那定海神针,也跟自己一般回了老家,如今依旧在这东海海底不成?
悟空拨开浓浓的层层白云,垂目向下望去,正在出神,冷不防后脑被叨了一口。
一只小鸟落在悟空肩膀上,开口骂道,“你这和尚,好不讨厌!站在这儿挡什么路!害我一头撞上来,很疼的知道吗!”
悟空扭头一看,那小鸟身形不大,这会儿气得毛发蓬松地炸开,球球得胖嘟嘟的样子,才不过拳头大小,毛色倒是挺好看,长着一个花脑袋小白嘴巴,和两只蜡质般的红色爪子。
那小鸟见悟空看它,一振翅膀扇过去,“看什么!没见过小仙女吗!?”
两世为人,悟空脾气好了不少,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你怎说我是和尚,我穿的可是道袍,脑袋上还扎着发髻呢。”
悟空自出了师门,便一直是青衣小道童化身,自然也梳发髻穿道袍了,只是这小鸟倒是有些本事,竟能看破他的法身?
那小鸟灵巧地翻了个白眼,奚落道,“灵山来的吧?你身上那股子和尚味儿,离着老远我就闻见了!就算穿八层道袍,梳满脑袋发髻,你也是个和尚!”
小鸟又挥了一下翅膀,“......从内到外的!和尚!”
那动作实在是太滑稽了,悟空哈哈地笑了起来,气得小鸟又来叨他,“笑什么!本仙女哪里说得不对!”
悟空见它气得毛越发蓬松了,赶紧哄道,“仙子说得正是,在下确实从内到外的一股子和尚气!”
小鸟这才罢了,装作没看见悟空正在憋笑,挺着小胸脯,趾高气扬地道,“小和尚,我看你贼眉鼠眼的盯着这东海瞧,怎么的,是不是也跟他们有仇?”
“也”?
悟空笑道,“仙子也与这东海结了仇?”
那小鸟冷哼一声,清清嗓子,这才开口,“你怕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吧?告诉你在下大名!”
悟空觉得这小鸟活泼有趣,也乐意陪它玩耍一会儿,便一抱拳道,“敢问仙子贵姓高名?”
悟空如此捧场,到叫小鸟十分开心,它拍拍翅膀,好不容易努力收住了兴奋之意,才道,“本仙子,就是炎帝之女,名叫女娃,如今死后化为鸟身,世人皆叫我精卫的!知道了吗?”
哦,可说呢。悟空心下了然,他就说,这世上能与东海结仇的小鸟,除了精卫,也没有别人了。
倒是精卫轻飘飘地提到自己的死亡和转世,丝毫不见芥蒂,很叫悟空刮目相看。
至少他自己,关于前生之事,此时是一句也不想与外人提及的,哪怕师父菩提老祖也是。
他还有许多执念未曾解开。
精卫见悟空露出敬佩之色,虽不知为何,突然也有些羞涩,很是不好意思,又举起翅膀扇了悟空一下,力气却小了许多,“小和尚,你既知了我的来历,不报上自己的姓名,可就不礼貌了!”
悟空笑笑,又抱抱拳,“在下孙悟空,乃是开天辟地所存一顽石所化。”他到底把师父给隐去了,便是花果山也没有提及。
这一生劫难不知落在何处,在外行走,他不想再连累旁人。
精卫听了,歪着脑袋瞧他,“哦,怪不得刚才一打眼,我就径直奔着你来了,却原来你竟是块儿石头!”
瞧吧,这就是缘分呢!
精卫一心填海,这世间能吸引她的,确实也只有石头罢了。
她嘟嘟地啄了悟空脑壳两下,“嗯,果然,十分坚硬。”
悟空也不恼,笑眯眯地逗她,“若是仙子方才晚来一步,小人早就自己下海去了,倒是省了仙子力气。”
精卫吓了一跳,在悟空肩膀上蹦了一下,叫了两声才急急地道,“你已经修成人身,何必寻死!淹死的滋味儿也不好受,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即便有什么仇恨,转手报了就是,其实仔细想想,报不了也不要紧的,何苦搭上自己的性命!那海水,可咸可咸了!”
女娃虽自己淹死在东海,死后化作精卫,立志要将东海填平报仇,但是她却是不愿见到别人重蹈自己覆辙的。
悟空见她心善,对这小鸟又添一份好感,不免劝解道,“既不叫我执着,你又何必执着呢?你也知生命来至不易,何苦又如此白白浪费一生呢?”
做了飞鸟,自由地翱翔于天空,不是更自在更快乐吗?
哪知精卫听了,却低下头来,轻轻地叨叨悟空肩膀,抽搭一声,“你不懂啦,我日日在这里,本也不是为了填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