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清晨的鸟鸣,临安城渐渐苏醒,白氏书坊里却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修理字模的木工组不断敲打錾子,发出杂乱的丁丁响声。
后院,一夜没有停过的熔铅炉的高温烤的书坊屋顶上的积雪都融化了。
车间里,一溜排下八张大开页的印刷铅板,十六个工人站在铅板前两两配合。
无数次重复之后,他们的动作已经如机械般精准,两人中一个拿着鹿皮滚筒,沾一点油墨,飞快在铅板上推出薄厚合适的一层,另一个工人则飞快将裁好的纸张放在合页式的网格板上,将网格板往涂好油墨的印刷铅板上一合,马尾刷一扫,打开合页,原本的一张白纸便清清楚楚的印上了文字和图案。
将印好的报纸揭起放在一边,马上有夹纸工人将报纸用夹子夹到挂在车间里的晾干绳上通风,等报纸油墨干透后,还要根据排版,在背面再印刷一次内容。
印刷好的报纸被一份份整理好,五十份一摞的打成捆,由吴四三亲自监督清点,然后装上送货的小马车。
虽然春鸣新报一周才发一期,但为了打开报纸的名气,白鹏飞决定创刊号隔日一发,连发三期,所以白氏书坊的工人每天都要印出上千份的最新报纸,使得这群申朝的书坊工人,也第一次尝到了代工厂无休无止工作的滋味。
第一批五十份样报出来后,吴四三亲自提着,赶往书坊隔壁的春鸣新报报社。
报社的办公室里,白鹏飞、张春望还有报社仅有的五个记者,都在焦急的等待。
为了确定创刊号的内容,昨晚七人一直讨论到深夜才定下版面安排,交付隔壁的白氏书坊排版印刷时已是凌晨。
因为临安夜里有宵禁,所以他们都是一夜没回家,在报社办公室里窝了几个时辰。
吴四三进屋时,只见办公室的地上胡乱丢着昨晚煮的宵夜,满地的废稿纸,仆人正在熬煮提神的浓茶,七人则都是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
“第一批报纸印出来了。”
吴四三一嗓子,七人全部惊醒,五个集采编工作于一身的编辑兼记者最先各自拿起报纸查看。
春鸣新报一期选取刊登两到三个新闻报道,五个记者都是底层儒户,作品哪第一次有了被印刷出来的机会,拿到报纸后,被选中稿子的三个记者自然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被印成铅字的文章,而报道没有被入选的另两个记者也专心致志的看着,虽然报道没有入选,但这期报纸从排版到内容审核都是他们一起完成的,因为耗费了他们许多汗水,所以拿到报纸时却也一样激动。
陈彦超顶着个黑眼圈,胡子拉碴。
七天前他加入了春鸣新报报社,成为了一个记者。
第一个采访任务,白鹏飞让他去采访城东一户桃色新闻。
陈彦超开始时什么也不懂,硬着头皮上去询问情况,结果差点被那家的丈夫打了一顿,最后只能空手而归。第二天他把事情跟白鹏飞一说,白鹏飞耐心指导他采访技巧,陈彦超才一点点摸索出了一点采访当事人的策略。
当天采访到一些内容后,他便把那个新闻写成了报道。
写出报道时他的心里也是很没底的,没想到白社长一看,居然表示他的报道很好,简单修改之后,便决定将它作为春鸣新报创刊号上的第一篇新闻。
报社录用头版新闻的稿费是千字一两,他的文章有四千字,所以直接给开了八两银子。
陈彦超只觉得受宠若惊,他以前虽然自负有些文才,但也只是在一群穷儒户面前算得上厉害,却从没想过自己的文章居然能被发表。
此时拿着崭新的、还带着印刷车间热度的报纸,陈彦超看到头版头条上自己写的新闻,脑子都是晕的。
自己的文章要被全城人看到了,还能因为写文章挣钱,而且一挣就是八两,足足抵得上过去自己两个月的收入。如果放在七天以前,陈彦超甚至不相信如此美好的事情会降在自己头上。
现在他只觉得加入春鸣新报是自己一生所做的最好的决定。
白鹏飞拿着报纸翻看,仔细检查有没有排版错误,再三看过没发现问题后,他才抬头看向张春望。
“那就发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