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乌鱼巷,乔少山突然对白鹏飞道:“鹏飞,我终于晓得你走访师兄弟们的好处了。叫着人心暖,和其他那些班社的班主不一样。若是你这般找上我来,我便是一个月一两宝钞,也愿意跟你干。”
白鹏飞闻言一笑。
三天的走访下来,虽然有些艺人已经投了其他班社,还有些人不看好白鹏飞的新戏班不愿意回来,但白鹏飞最后还是召集了二十多人,基本能把孙家班原有的班子搭起来了,如果不是他态度真诚,凭他在曲艺界的名气,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第二天白鹏飞叫了一批人将元宝街的排练室清扫一番,然后摘下了“孙家老班”的牌子,将“鹏程社”的匾额挂上了门头。
在元宝街挂了社名后,一群人又到瓦舍里,将勾栏上的牌匾也换成了鹏程社。摘下来的孙家班牌匾,冯相喜很珍惜的叫人收好,运回自己家去。
换好了牌匾,鹏程社就算是建立了,马上投入到捉放曹的排演之中。
“你本是外省官怎知朝歌,哪知道董卓贼奸雄作恶?刺杀了丁建阳文武胆破,满朝共武木雕泥塑……”
常山野唱到一半,拿着剧本的冯相喜突然道:“停!”
常山野停下,也是凝眉不语。
“味道不对。”冯相喜评价道。
常山野点点头,拿起剧本又开始看,突然道:“我若这样唱呢?”
他说着又唱起来,却是没唱两句,便又自己停下来,连连摇头。
捉放曹的排练已经磨了两天,进展却十分缓慢,白鹏飞照着余派的路子演,他心中有现成的表演方式,问题不大,但常山野却总是出问题。
白鹏飞看着他十分苦恼,常山野想用曹操证明自己,要求极高,压力自然很大,而冯相喜也是眉头不展。
最开始,戏班众人都在担心白鹏飞没有办法演出老生的角色,但几天的排练下来,白鹏飞的表现出人意料的稳定,反倒是常山野的曹操一会儿很机灵,一会儿又十分刻薄,整个人物像是拼接在一起的。
这也不能怪他,后世人都知道曹操兼具英雄奸雄的两面性,但此时人的脑海中对曹操这个人物的理解还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白鹏飞突然道:“常大家,咱们先把戏放下聊聊吧。”
常山野有些失落的看着白鹏飞。
白鹏飞拿起放在凳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常大家,你说曹操这里是信他自己说的话,还是不信他自己说的话?”
常山野思索一番,道:“曹操对陈宫说起董卓种种恶行,乃是想要骗取陈宫敬重,得以存生。他说的自然是假话。”
“不对不对,”冯相喜不同意道,“他说满朝文武泥塑木雕一句,显然发自真心。所以他这话是真的。”
两人说完,白鹏飞笑道:“我编这句词时,想的是,曹操那句话是假的,但却又正也是如他所说认为满朝文武都是没用,拦不住董卓的泥塑木雕。他却是以假话而透了真心。”
两人闻言都思索起来,过了不久,白鹏飞见常山野的眼神越来越亮。
白鹏飞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一个曹操了,虽然不知这个曹操是什么样的。
“我再唱一遍,”常山野说,很兴奋,他又做了一次动作,然后唱道:“你本是外省官怎知朝歌,哪知道董卓贼奸雄作恶?刺杀了丁建阳文武胆破,满朝共武木雕泥塑。到如今收吕布做事太错,一心要谋取那汉室山河。我看你做的事广有才学,细思量董太师奸恶如何?”
他一唱起,白鹏飞忍不住眼前一亮,冯相喜也是吃惊,瞬间,那个曹操像演的活了一样。
常山野显然也越唱越有底,便照着这人物理解一直走下去,居然无比顺滑。
冯相喜无比惊喜,白鹏飞更是暗暗点头。
一处通百处通,白鹏飞连忙把戏搭上去,三人练到掌灯时分,捉放曹开头两出的细节终于抠的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