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回广寒宫准备了一番，就去了桃山。　　深夜，桃山山腹的山洞里，瑶姬被天条所化的铁链加身，囚困在水台之上，难以动弹。此刻，她正在闭眼小憩。　　嫦娥一进山洞，瑶姬感觉到，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向嫦娥来了方向。　　她除了脸是白的，一身的黑，厚重墨黑衣裙，头上固定发髻的黑晶簪子。唯一白的，也不是正常的白，而是没有雪色的惨白。山洞里气氛突然压抑起来。瑶姬嫦娥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每走一步就像踏在她心上，瑶姬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不会的。”　　“嫦娥，你不会。”　　“连蚂蚁都舍不得杀死了。”　　瑶姬看着嫦娥眼睛，欲探究竟。而嫦娥的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她凌空一跃，落步于囚瑶姬的水台。她蹲身，默默地看了瑶姬一会儿，面上露出一丝挣扎，然后，轻轻一叹，摊开瑶姬的手，把手心里攥得温热的金锁放在她手里。嫦娥柔声道，“你放心，他们走得很安宁，不曾有一丝痛苦。”　　啪！　　一声惊起了桃山外的乌鸦，只见她脸上有一个巴掌印，红与白对比鲜明，触目惊心。嫦娥微露一丝茫然，然后木纳地看着瑶姬。　　“我恨你。”瑶姬咬唇，恨声道。“我宁愿从来没见过你。”　　“你滚！”瑶姬攥紧手里的金锁，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嫦娥。　　嫦娥从始至终，面无表情。不里不缓地走出桃山，回到广寒宫。平整的冰面映出她样子，冰天雪地，伶仃一人，脸上一抹红晕明显。嫦娥顾影自怜，抚着脸上的掌印，然后笑了，“总算骗过了她。”　　“姐姐。”水镜外的三圣母眼泪已经决堤，瑶姬那一巴掌，比打在她自己脸上还疼，还伤心。　　刘彦昌已经目瞪口呆，叹了两口气，一叹，嫦娥的心计，二叹，嫦娥的隐忍。　　“依刚才情形，长公主已经信了，那金锁又怎会回到你们手上？”刘彦昌思忖了一下，又发现新的问题。　　“又发生了什么？”三圣母擦了眼泪，眨了眨眼睛，道。　　……　　去桃山见过瑶姬之后，嫦娥自闭广寒宫，不再理会外界。三圣母看到，有时嫦娥会到广寒宫最大那棵玉树之下，抚琴或是跳舞。冷月流光，白绫翻飞，嫦娥的舞中，带着无尽的伤悲。多少次弹完琴，跳完舞，嫦娥对着满目空莹冰雪，默默流泪。　　水镜里的场景，偶尔会转换到人间。小镇的破落屋舍，杨戬练完父亲传的功和一些粗浅法术后，会到屋顶抬头看月亮，想一会儿自己的心事。　　彼时，杨戬带杨莲下山，找了一个小镇。杨戬靠在镇子做工，养活小杨莲和他自己。　　这样的场景只是一转而过，更多的是小杨莲安静甜美的睡颜。三圣母知道，是月宫里的嫦娥借月光在看他们。月光久久停驻在杨莲脸上，嫦娥透过小杨莲在思念瑶姬。月光到不了桃山的山洞里，嫦娥无法看见瑶姬。　　一次，小杨莲醒来找二哥，发现他坐在房顶上。觉得新奇，便要杨戬把她也带上去。杨戬担心摔到妹妹，一开始不答应，但抵不过小杨莲的朦胧泪眼，还是带她上去了。　　小杨莲坐在杨戬身边，杨戬抱着小小杨莲，抬头看月亮。　　“娘说过，月亮里住着一位小姐姐，你还记得吗？”　　小杨莲也望月亮，隐约回忆起，“记得，娘说，她喜欢跳舞，她跳得可好了。”　　小杨莲笑着说，“二哥，你还骗我们说，你看见小姐姐跳舞了呢？”　　杨戬揉揉小杨莲的柔软的头发。“二哥没说谎，就是能看见。”　　“那你现在还看得见吗？”小杨莲睁着圆碌碌的眼睛问。“能不能让莲儿也看看呀？”　　“看不见。”杨戬下意识垂眸，掩饰眼睛里的泪光。娘不允许他看见，他便看不见。　　这时，乌云遮蔽月亮。杨莲抱着杨戬，叹了口气，“娘亲，爹爹，大哥，莲儿好想他们啊！”　　杨戬紧紧抱着小杨莲，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原来，二哥望月是为了看嫦娥姐姐。”三圣母恍然大悟道。　　“可嫦娥仙子只看三娘你。”刘彦昌忍俊不禁。“她心里只有瑶姬一个人。”　　……　　三年后，嫦娥终于又去桃山看瑶姬了。不过这次，她是偷偷去的。　　“啊！”三圣母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尖叫出声。水台上锁着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句枯骨。只是骨头上还包着肉，双眼灰暗失神，但还能随着阳光骨碌碌地转动。　　嫦娥没比三圣母好多少，吓得惨白了脸。“怎么会这样？”嫦娥凄厉惨叫。　　瑶姬不愿意看嫦娥，她想笑，笑嫦娥痴心妄想。但头颅上挂着的皮肉，已经不支持她做出笑的表情。　　嫦娥实在没想到，断了瑶姬的希望，就等于葬送瑶姬的生命。　　“他们还活得好好的，我没有杀他们。”嫦娥抱着瑶姬哭着说。　　“你不要这样。”　　瑶姬终于肯睁眼看她，嘴巴动了动，眼神不确认的询问。　　“我只是偷了他们的金锁，他们还活着。我以为，他们兄妹死了，你便会向玉帝认错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忍心看你日日在桃山煎熬。我很想回到，以前我们一起在广寒宫的那些日子。”　　瑶姬欣慰一笑，抬手，吃力地对抗铁链的重量，只为抱抱嫦娥。　　……　　“你要好好地活着。你有一个好儿子，他不惜魂飞魄散，也要把你救出桃山。”嫦娥重重地握着瑶姬的手，以希望唤起她生存的力量。　　“这一切，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绝对不能连累戬儿和莲儿，还有你。我希望你们能过得好。”瑶姬紧握着嫦娥的手，强调道。“如若你们因我而受苦，我宁愿就此了断。”　　嫦娥皱紧了眉头，她在这里受苦，叫他们如何幸福呢？　　瑶姬把攥在手里攥了三年的金锁，交到嫦娥手里，声音嘶哑道，“替我带给他们，告诉戬儿，告诉莲儿，不要来救我。我只要他们像个平凡人一样，过平凡人的幸福。特别是戬儿，你一定要想法子打消他救我的念头。”　　“别这样，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权力。只要是自己选的，即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我们也甘之如饴。”嫦娥想了想，还是对瑶姬说。　　“你们可以选择，我也可以选择。我宁愿死，也不要看到你们为了我受到半点苦难。”瑶姬悠然一笑。　　“你……”嫦娥顿时无言，半晌，嫦娥苦笑了一下，道，“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于嫦娥，重要的只是瑶姬。瑶姬若不在了，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得到嫦娥肯定的答复，瑶姬笑了一下，心里一放松，意识开始模糊。嫦娥抱紧瑶姬，赶紧把她积聚的月华之力，注入她的身体里。瑶姬眉宇轻颤，有些痛苦，却并不拒绝。为此，嫦娥欣喜若狂，恨不得把所有的灵力都渡给瑶姬。天知道，等下回她来，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实在怕极了。　　很快，三界第一美人恢复原貌。嫦娥，像脱了层水，瘦骨嶙峋。　　待瑶姬安稳地睡熟，嫦娥放开瑶姬，离开桃山。桃山外月色皎皎送行。　　离开桃山后，月色下，嫦娥慢慢虚化，露出原形，银光一点。在夜色里浮沉，看着像只带着磷光的飞蛾。　　……　　这时，十六岁的杨戬带着七岁的杨莲流浪至神农氏的小镇。杨戬在山里搭了个小木屋，靠到山上采草药补贴家用。有了这份伙计，虽说依然拮据，但也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比以前的日子还是好了不少。　　阳光明媚，大地回暖，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花陆续开放。小杨莲一个冬天都窝在家里，再也受不了了。她软语央求她二哥，带她一起上山。　　杨戬把杨莲放在一棵树下，自己吊了长长的绳索去挖长在半山腰山的灵芝。　　镇上的秦夫子现今正需要灵芝合药，应该能出个好价钱。眼看要开春了，是该替小三妹裁剪几件新衣了。杨戬想着心里高兴。　　刚采到一株灵芝，就听见崖上的小杨莲一声惨叫。杨戬知道了三妹出事了，赶紧上去。　　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啊！一条巨蛇差点把小三妹吃了。杨戬打跑巨蛇，小三妹却昏迷不醒。任他用尽各种法子都救不醒三妹，杨戬自责极了，重重给了自己一耳光，都怪自己，怎么能留小三妹一人在树下玩耍呢！　　背起小三妹，杨戬如箭一般冲入镇中，找秦夫子。幸好，秦夫子知道救小三妹的办法。　　秦夫子开的药方，药力太猛，小三妹小小年纪无法禁受这虎狼之药。杨戬便以身渡药。　　要彻底解小三妹的蛇毒，还需要蝮蛇洞里一味叫“车街子”的草药，杨戬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决心去采药救小三妹。只是，进入蝮蛇洞，惊动大腹蛇，他不一定能从大腹蛇嘴下逃出来，把采到的草药带给小三妹。为此，他十分烦恼。幸好，他还有五日时间精心准备。　　杨戬喝下数十倍药力的药，等药性发作，就放自己的血，喂给小杨莲。这就是所谓的渡药。　　喂完之后，杨戬失血过多，终于支持不住晕倒。　　这时，屋中银光大作，光芒过后，嫦娥出现在杨戬身边。　　三圣母为他二哥哭了一会儿，乍看见嫦娥，又惊喜地笑了。她会帮二哥，三圣母无比确定。　　今时不同往日，杨戬和杨莲就等于瑶姬的命，嫦娥当然不会对杨戬见死不救。嫦娥找个碗，倒了清水，搁了些从天上带来的细盐，搅拌几下，喂给杨戬喝下。如此喂了好几碗，杨戬悠悠转醒。杨戬一醒，嫦娥又化作银光，藏在屋子里。　　……　　第二天，小杨莲身体里的蛇毒被压制住，人便醒过来了，吃了东西，精神便足了。这日，山下的镇子里正值桃花节，夜里家家张灯结彩庆祝桃花盛开。　　小杨莲想去看，杨戬也依她。小杨莲自己找出最好看的衣服看上，却见他二哥依旧穿着那件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的粗布麻衣。觉得不是很满意，逛桃花节可不只是逛逛，凑凑热闹。　　好多青年男女都在这天出行，有看上眼的便赠上一枝桃花，若对方对你也有意，便回赠一枝桃花。故桃花节也是情人节。　　话说，他二哥也老大不小了，该给她找个嫂子了，她这个做妹妹可得多操操心。他二哥长多好看啊，一定要找一个更好看的嫂嫂才行。想到这里，小杨莲踌躇满志。　　杨莲把她二哥压箱底不肯穿的衣服翻出来，交给她二哥，严肃地要求他穿上。　　其实衣服是用嫦娥的白绫做的。本来杨戬把白绫拿到镇子上，是想替小杨莲做衣服的。哪知裁缝一看说，这白布做成小杨莲的衣服太素了，不适合小杨莲穿。如果，做成杨戬的衣服，那才是真正的合身好看呢！　　杨戬想了想，小姑娘是该穿些颜色鲜艳点的衣服，纯白色的确太单调了。给自己裁衣，他没想过。就想把白绫收回去呢？他还得靠这两段白绫抓偷他们金锁的小偷呢！　　哪知，小杨莲一听给杨戬做衣服好看，来劲了，赖着让杨戬用白绫给自己做身衣服。在小杨莲的坚持下，杨戬有了这身衣服。　　小杨莲为今天的桃花节，蓄谋已久。　　她二哥穿上那身白衣，神仙一样的人物。小杨莲惊艳得不得了，直夸他二哥太美了，也夸镇上李裁缝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小杨莲拉着她家二哥，信心百倍。她二哥一定可以给她找一个天底下最美丽的嫂子回来。　　小杨莲手里拿着束桃花，是让杨戬替她折的，一路带着杨戬逛来逛去。化作一点银光的嫦娥就藏在小杨莲的衣领上，同他们一起去了小镇子。　　一面感受镇中的热闹的气氛，一面在街上寻找漂亮的小姐姐，把二哥的桃花送出去。看来看去，一个二个，都没她家二哥好看。一定要找个比他二哥更好看的嫂子。小杨莲是个非常认真的人，特别是在她二哥的婚事上。　　小杨莲逛够了，杨戬领着小杨莲到了秦夫子家。秦夫子的夫人，知道两兄妹的遭遇很是心疼，知道杨戬要去为小杨莲采药，便主动向秦夫子提起，要让小杨莲在家里住几天。秦夫子自然应允。　　小杨莲留在秦夫子家，但街市上的热闹还没散。小杨莲就把桃花交给杨戬，严重地警告他，不带个嫂嫂不许回来。　　杨戬无奈苦笑，他现在哪有那心思啊！但还是遂小三妹的意，拿着桃花，继续到街上逛。小杨莲满意杨戬的表现，只等她二哥的好消息。　　杨戬沿正街走了几步，便改道去了一偏僻角落。那里正好有株桃树，满树开满桃花，由于位置太偏僻了，无人挂灯，因此，至今还无人问津。　　杨戬把手里的灯笼挂在桃树，昏黄的灯光，照亮一树桃花。在灯火下，杨戬打开紧阖的双手。手心里一点银光飞了出来。　　这是他趁小杨莲不经意从她衣角上，捉下来的。跟了他们兄妹有段时间了，显然不同寻常。　　“我发现你了，出来吧！”杨戬对银光说。　　那银光闪了闪，并没有如杨戬所设想的那般。　　“藏头露尾，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杨戬有些烦躁道。那东西还不肯露出庐山真面目。　　银光飞高，落到一朵桃花上，转瞬泯灭了光芒。待杨戬借着灯火寻去，只见一只小小的银翅飞蛾在桃花花蕊上停驻安歇。杨戬眸光微动，有些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他继续试探下去，“昨日，救我的是你吗？”　　五天前，他苦寻不到的金锁，突然出现在他三妹枕边。他就知道，是她来了。她拿走他们的金锁，又把他从小溪里捞起来，不小心落下白绫，留下了证据。杨戬不知她是好意，还是另有所图，一直小心防备。可是，她再没有动静，杨戬都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直到昨天，他醒来，发现身边有一碗温热的盐水，三妹中毒未醒，再说，三妹也不懂这些。不可能是三妹，也许是她。杨戬喜上眉梢，她真的在呢！　　接下来，他不动声不色地注意身边的蛛丝马迹，他要把她找出来。　　晚上，在街上，他偶然注意到，小杨莲衣领上有一点不同寻常的亮光。就是她了，杨戬认定。心里窃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飞蛾振了振翅膀，似是被杨戬惊醒了。飞蛾向光，便冲着杨戬的灯笼飞过来，最后附在灯笼上面。杨戬看着那一动不动的飞蛾，好不泄气。但他难以死心，对着桃花树说，“杨戬知道你是山里的精灵。”　　杨戬灭了灯，漆黑一片。　　“本来不想打扰你。除了你，杨戬不知道还能找谁，谁又会帮助杨戬呢？”杨戬祈求道。杨戬性子倔强，一向不求人，但事关他三妹的性命，他不得不低头。　　夜色深沉，那点光亮仍未出现。杨戬的心跌入低谷，冷到了极致。她也不愿意帮他吗？她都救了他两次了，这次，应该不会袖手旁观才对。　　蝮蛇洞中的蝮蛇修炼多年，早已成妖，不是他一个肉体凡胎可匹敌的。他真怕，他死在蝮蛇洞里，取不回车街草，救不了三妹。她是精灵，跑得快，由她采车街草，而他掩护与断后，这才有一丝希望，把车街草带出蝮蛇洞。　　她不肯帮忙，他又能怎样呢？怪只怪，他本事不够。想着，杨戬颓然地低下了头。却发现他手里的那束桃花之上，有一点银光。吃惊不小，她何时过来的，他怎么没发现？　　“我会帮你。”突然，杨戬听到一个声音。望了望，四周无人，只有桃花上的银光在闪烁。　　“真是你！”杨戬用指尖点了一下银光，惊喜道。　　银光被惊起，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我一个人无法做到，需要你的配合。”　　“你只需要采车街草，带给我三妹，剩下的交给杨戬。”杨戬赶紧道。　　“但这样，你会有性命危险。”那个声音忧虑道。　　“没关系，只要三妹能得救，杨戬怎样都无所谓。”杨戬无所畏惧道。　　“怪我。如果我不是失去法力的话，直接就把你三妹治好了，又何需那车街草？你又何必去冒这个险？”沉默了一会儿，她相当自责地道。　　“这本是杨戬的事，让你涉险，已经很不对了。”听她这么一说，杨戬比她更自责。　　“我不会让你出事！”她郑重承诺道。　　这还是家变以来，第一个承诺要要保护他的人，加上她还救了他两次。杨戬只感心里温暖，便道，“我更加不会让你有事！”　　银光再次落到他手中那束桃花上，那声音不再响起，但桃花上的银光不曾熄灭。杨戬知道，她是不想再多言了，但遵守与他的约定。　　夜深了，他也该回秦夫子哪里，接他三妹回家了。　　……　　街边的人家，闭门闭户，那些小杨莲喜欢的漂亮花灯也都收起来了，桃花节落下了帷幕。皎月在空，洒下如水月光，月光下万物得以安息。空灵静谧，这样的夜，以前杨戬是非常喜欢的，但今夜却觉得太冷清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蛾子。”　　见银光快速地闪了几下，杨戬理解成疑惑，便趁机道，“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她刚才故意用飞蛾逗弄他，他心里是有些记恨的。　　银光闪得慢了，杨戬知道，她这是懒得搭理他，随他的便。　　“其实，我更想知道你的名字，可是，你真身都不愿意现一下，真名肯定不愿意让我知道。”都生死相托了，还对他这么疏远，杨戬心里难受。　　那银光不闪了，一直亮着。她那是不搭理他了。　　“蛾子！”他突然高声一喝。银光颤了颤，那是被他吓到了。杨戬莫名得意，继续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银光闪得快了，那又如何，杨戬好像听到她在心里说。杨戬便道，“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银光闪得更快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终于肯说话了，却十足地不耐烦。　　杨戬又觉得被她伤到了。“你都救我了，难道不该多关心我一点吗？”难道不是关心他，才出手相救的吗？　　“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你就必须关心你，对你好？”她已经惊讶得不行了。“这什么道理？”　　她这样一说，杨戬也诧异，他竟然会这样想。但他又不想把话收回，于是将错就错，“是你救了我，难道不该对我负责吗？”　　想想也觉得自己有道理，是她让他感受到了温情，不应该又把他抛弃，对他异常冷漠呀，又让他重新陷入人情冷漠的冰窟窿里。真是这样，他宁愿没感受到过温暖。　　“你要这样，谁还敢救你啊？”银光变弱，几不可见，她叹息一声道。　　心里闷痛，难以排解。杨戬勉强地笑了一下，道，“你不会后悔了吧！”　　“为什么要后悔？”银光又快速地闪了闪，就听她十分疑惑道。　　杨戬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微露不安地问，“你还会对我好吗？”　　银光亮着，她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她说，“不会！我也没对你好过！”她是对瑶姬好，而不是对他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要求别人对他好，却遭到了这样的拒绝。杨戬的心缩了一下，痛得不行。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凭什么？”他低声咆哮。“我真的那么糟糕吗？”　　银光不闪了，杨戬知道她在看着他，咬牙切齿道，“我恨你。”转过头，眼里有泪花几点。　　三圣母看了替他二哥心疼，“这嫦娥姐姐也太狠心了。”　　“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刘彦昌则不以为然。　　……　　这一路，两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杨戬就回到了秦夫子家。　　小杨莲坐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二哥怎么还不回来，她很担心，都呆不住想去找他了。见二哥踏着月色归来，小杨莲松了口气。但却发现，他二哥举着一束桃花自言自语，说得都是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心又提起来了，莫非这就是大人说的撞邪。　　“二哥，你没事吧？”小杨莲赶上去问。　　杨戬疑惑地看了他三妹一眼，奇道，“二哥能有什么事呢？”　　听见杨戬的声音，秦夫子和秦夫人走了出来。杨戬拉着小杨莲和他们一一道谢作别，背起小杨莲就回家。　　小杨莲拿着桃花，杨戬时不时便过头去看，看到那点微光，才放下心来。　　“我不会走。”见杨戬如此循环往复，嫦娥忍不住说。　　“我知道。”杨戬低低地说，但他就是忍不住去确认，她还在不在。　　见小杨莲睡着了，嫦娥便从桃花下飞出来，飞到杨戬的前面，让他随时能看到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相伴走过一段好长的山路。　　终于到家，杨戬把小杨莲轻轻放到床上，小杨莲没被弄醒，睡得依旧香。杨戬放下心来，很快他的问题就来了。他睡不着觉。　　他一闭上眼睛，立马就惊醒，因为，他怕他一闭眼，她就走了。他恨不得时刻盯着她。　　嫦娥看了他良久，显然知道他的心思，再次保证，“我真的不会离开。你信我，赶快睡觉。”　　杨戬尴尬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但是很快，他又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我这么不可信吗？”嫦娥烦了，质问杨戬。　　“你对我不好，可是你自己三令五申过的。”杨戬怨念不已。“我怎敢相信你？”　　嫦娥无奈，随口一说，“你找个盒子把我关起来，便跑不了了。”　　当真的被关进盒子里时，嫦娥真想抽自己嘴巴，要你多嘴。同时也腹诽杨戬，真是不客气。　　杨戬把盒子紧握在手里，终于能入睡了。　　“彦昌，你说得对。”看到这里，三圣母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