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德的寿宴本办得好好的,却冒出来个桂阳郡出来的表哥,耍酒疯,调戏他家小女儿,他本就一肚子火,让他丢了面子是小事,阻碍了他的官声,败坏小女儿的清白,可是大事,又想着葵娘那副该死的嘴脸,气得让她跪了一晚的祠堂,任凭她如何哀求,又足足饿了她两顿。 厢房这边的贲夫人,正要动身,又拉着女儿嘱咐几句。 “为母原看着这洛六小姐,品貌出众,落落大方,还很识大体,想为她寻门好亲,也为你在洛家地位,稳固一二,可昨日情形是看明白了,你那便宜婆婆,真真是个没脑子的,还好只是个继室,约束不到你,你来洛家,也是低嫁,等闲没人敢欺凌你,……”说着拍拍贲氏的手,“房里丫头通房的小日子都计较着些,没得嫡子还没出来,就出来一干乱七八糟来路的哥哥姐姐!你自己得抓紧!” “是……”贲氏没了底气,小声地说。 “哎……”贲夫人一阵叹气,“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你且精打细算着点,娘不是给你压力,真真是女子年华有限,你瞅你那二嫂,没有孩子,倒叫寡嫂把丈夫抢走了,这都是个甚?” 贲氏被说得心里慌慌的,勉强没掉了泪来,“女儿,……女儿知道您是为女儿好。正葏说,说他家不兴纳妾的。” “嗯,我瞅着姑爷也是个好的,只不过给你提个醒儿,恩爱甚的,要看缘分,便是没有恩爱,得了他的尊敬也好。” 贲氏艰难地点了点头,看着迎面过来的丈夫,扯出个笑脸,一同扶着贲夫人上了马车。 …… 葵娘怎么处置的,微蓝是不知,昨晚一瞬知道了施兰溪的身份,她也是有些震惊,深觉皇帝这个行当,还真是没有安全感啊,像是恨不得每家每户都布一个钉子,监察百家言行。 感叹的同时,一直并没有什么亲戚命的微蓝,似乎是一夜之间,多了三位表哥出来,出现得离奇,可也算情理之中。三位倒是排排坐在前厅,和洛明德喝茶。 第一位是纪公刘,他称施兰溪是他家失去音讯多年的表亲,无意中得知施兰溪有一信物,可以证明身份,特来相认。 风向这种东西,转得极快,纪公刘认下施兰溪,使得南郡洛家得以攀上京都纪氏,这会子,洛家上下,任凭谁,可都不敢怠慢她了,这对于施兰溪,的确是个好消息,不过对洛明德就不一定了。倒不是说洛明德与纪家处不来,不对付,只是微蓝看着洛明德,对着施兰溪的那枚信物,是思绪万千,欲语还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神色忽而凝重,忽而焦灼,微蓝以为那大概是个了不起的物什,本能地有些好奇,可仔细一看,却是与当初正蕍给她的那枚戒指,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只能说,施兰溪的身份确认无误,可戒指出来的当晚,又有南诗小道消息说,洛明德除了处置了葵娘,又叫人狠抽了正蕍一顿,也不晓得为什么,却弄得好像是洛明德晓得那戒指代表什么一样。 第二位呢,是豫章郡吴县刁家的公子,刁嘉,这位虽是微蓝表哥,但不过是名义上的,听闻此人在豫章郡很有才名,放到南郡来,也有不少文人知晓。 可愣要说他与微蓝的关系,还得从洛微蓝的正经外婆开始,外婆达瓦,是原乌羌右支的公主,在几十年前,达瓦公主还是她这么大的娃娃时,就随着自己的父亲,降了中原皇帝任家,做了降臣。过了一两年,被皇帝做主,许配给了担任宫廷乐师的豫章郡都家嫡长子都引之。 可是好景不长,因都引之是个多愁善感之人,时常对月抚琴,时时做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早早耗空了身子,在女儿都馨娘五六岁时,撒手人寰,而达瓦公主呢?也是果断之人,送了馨娘去了都引之的弟弟都敬之家,扭头就改了嫁。 嫁的正是这刁家,只感叹她再无子嗣缘分,到了刁家并无所出,所幸是刁家原先的老太太,留下了一子,达瓦公主就视如己出地精心教着,轮到孙子刁嘉这里,或许是祖上积德,乡里的选拔考试,叫他杀出重围,一举夺魁,打开了官路。这时,刁家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个没甚血缘,却还能靠得上关系的洛家,跑来了寿宴,想要结交一二。 微蓝仰头看天,人情关系,果然是恒古不变的命题啊! 第三位,那就更是与微蓝,八竿子打不着了。说到这位,微蓝不得不鼓掌请出坑人界的奇葩——葵娘了。 葵娘在洛明德之前,原先是出嫁过的,后来夫死,馨娘也过世了,柏家就以让葵娘照顾姐姐的后嗣为名,让葵娘,在南郡洛家死皮赖脸地待了四年,最后通过爬床解决自己的名分,登上了主母的位置。 而葵娘先前嫁的,是个桂阳郡有名的商户,姓郑。因为那位郑老爷有顽疾在身,本就难有后代,所以宗族里早早商量好,郑老爷一过世,钱财就全落到他的侄子郑大富身上。 昨日醉酒轻狂的,还就是这个郑大富,目前就在微蓝眼皮子地下,被细绳索绑着,嘴里塞了麻布,在大厅的地毯上,来回清扫着环境。 同是表哥,同是被请来坐坐,微蓝只能感叹,做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纪公刘和刁嘉是香茶高座,鲜甜糕点。这郑大富的待遇,可就…… 洛明德白脂玉色的茶盖,轻轻一扣,笑容和煦,“二位贤侄觉得可好?” 就见刁嘉神色一动,轻飘飘地看了纪公刘一眼,方才答话:“小侄以为,甚好!” 纪公刘淡淡一笑: “香分花上露,水吸石中泉。好茶,小侄正巧见到伯父的花园中荷露晶莹,不知?”纪公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微蓝,笑得谦和。 洛明德也静静看看微蓝,“都觉得好,便罢,我这女儿,虽不聪慧,倒还讨人喜欢,一早起来,便去园中取了荷露烹茶,只是……”忽而忧愁满面,一指地上挣扎的郑大富,“此事一出,倒叫我忧心。” 刁嘉在刚刚的隐形round1的表现,显然太接地气了些,他本是有备而来,可半路杀出的纪公刘,是从头到脚,叫他什么都比不上,只担心坏了自己的计划,思虑片刻,朗朗说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昨日在场的俱是南郡各地的达官贵人,能与大人结交的,想必人品修养,都是拿得出手的,必不会乱说;若大人担心人言可畏,可当即逐了这登徒子出府,挑正午十分,令洛家家丁,将其扔回商船。表明洛家的态度,余下的,只待时日过去,事情平息,也无甚可忧虑了。” 洛明德摇摇头,对答案不太满意的样子,微蓝心想,如果是想表明态度,那么昨晚,就该在制住郑大富时,发作出来,现在是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外面人可能会想,这不透明的时间里,洛家是对此人滥用私刑了?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郑大富被扔回桂阳郡后,难保不胡说八道,这样做难道不是放虎归山?况且,郑家的仆役已经来来回回过来问了好几次了,洛家只回应说,昨夜多饮了三两杯,还不能见客,眼见府外就快酝酿出变化了,还是这样的谦和手段,恐难服众。 “洛大人,请听小侄一言。”纪公刘站起行了个礼,“小侄有法子,解这僵局,不论您是舍与不舍,均可有一法。” 见纪公刘站出身来,洛明德明显一喜,“贤侄不必多礼,但且说来。” 纪公刘跨步向郑大富挣扎的地方,再对着洛明德行一礼,“小侄僭越。”洛明德瞧着他本分守礼的模样,心里多了几分喜欢,不过转瞬,又叹了口气,提不起力气的样子,疏淡道:“有劳贤侄了。” 纪公刘眯起桃花眼,很是轻蔑地看着呜哇挣扎的郑大富。 “郑大富,桂阳郡郑氏族人,惯于经营胭脂水粉,金玉首饰,对女子的青春驻颜之术也颇为精通。不知此次南郡之行,可还顺利?沿途风光如何?”纪公刘嗓音清晰,说话时,语调生涩冷硬,微蓝看着他,淡淡别开眼。 郑大富“霍”得抬起头来,眼睛充血,肥胖的身子,扭得更厉害,纪公刘也不管他,继续说:“我记得,你昨日说,葵夫人要把洛六小姐许配给你,可这婚姻之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那里可有婚媒凭证?” 纪公刘召唤仆人为郑大富解开束缚,温和一笑,“洛家是识文断字之家,君以礼待人,何尝会如此?” 郑大富拍拍身上的灰尘,样子有些滑稽,可能是因为被堵着嘴干嚎了一夜,现下嗓子发哑。却不屑一顾地说:“自然有凭证,婶婶与了我书信!” 话音一落,洛明德的脸骤黑,不知是因为书信,还是那句婶婶,招手就打发了几个仆役出去。 纪公刘则示意洛明德不要动气,看了看一直盯着他的刁嘉,摇头笑了笑,保持他温谦君子的形象。 “郑公子的书信可有随身带着?既是有凭证,也不怕洛家赖账,可若要验明,您这书信是假作的要如何?” “绝无可能!”郑大富回得斩钉截铁,却不查,洛明德已然把自己刚刚捧在手心的茶杯,掷在他脚边,扔了个粉身碎骨。 “说甚绝无可能,葵娘不过柏家一介庶女,至多会写自己的名,何论书信!” “胡说!婶婶在桂阳郡都是帮忙算账,主持家务的,书信流畅得很,我是亲眼见过她的字迹的。” 纪公刘见此气氛,无故对洛明德惨然一笑,冷了神色,知道洛明德终究是不会舍了嫡妻葵娘,他此行的意义,也该是时候显现了。 “郑大富,你休要狡辩!洛大人之所以将你留在此处至今,不过是要查一桩无头公案,一桩与这些年所发生过的,都极为相似的无头公案!” 寻常地界,总有那么些个烟花柳地,白日里清清静静,一到晚间,就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妓馆,多数做的是皮肉生意,可里面的女孩子,是从何而来?除却被那些黑心的父母,兄嫂出卖,或是不知自爱的,大多数的姑娘,都是被人拐带,卖过去的。 眼前的郑大富,明面上,做的是招引女儿家买东西的生意,可暗地里做得却是拐卖良家女儿的生意。 几年前,血滴令一枚安插在金陵暗窑的探子来报,金陵连续几月频频有少女失踪,十一到十四岁不等,只因多是家境贫寒,报官也无人接手,已有引起民愤之势。 加上最近失踪的一起,是幽州刺史前来探亲的小女儿,还没等见到她的祖父祖母,已是被人染指,最后衣衫不整,暴尸荒野。少女失踪案,这才正式闹起来。 金陵郡守,昏庸无德,被愤怒的民众提着杆子,围在衙门里近三日,抓着脑袋上,所剩无几的头发,一拍脑袋,将此案定为山匪作案。尔后,拿着朝廷的银子,带着兵,去山里小打小闹一番,就此结案。而幽州刺史,因大女儿急着与人结亲,觉得此事闹大丢人,恐丢了姻亲关系,也再没提。不过打完山匪,果有成效,少女不再失踪,时间一长,人们便忘了。 血滴令中夜莺,也就是现在的施兰溪,因自身是孤女的原因,对此案很是关注,但久久不得其门,似乎上面,总有些关系,把这事层层藏住。 后来,拐卖者的方式也更隐晦了些,此案一直堆着,受害少女逐年增加,可查到最后,还是毫无头绪。 直到几月前,血滴令第一次锁定郑大富,因探子查到,桂阳郡郑家,特意养了一群采药师,专门采集有致幻成分的草药,并且私下与各地妓馆,来往过甚。 重要的是,这群败类百密一疏,不小心让一个叫阿颜的少女逃脱出来,小姑娘把自己知道的,倒了个干净,血滴令才更为确定,上报皇上,要捉拿郑大富,这才有了纪公刘的此行。 这些,洛明德自然不知,不过他眼中虽有不解,但却背过手,压下眉毛,任纪公刘问话。 “桂阳郡距南郡,一月路程,足以,加之郑公子商队中常备快马,又可走水路,即便路上耽搁,也断无可能,走上整整两月!” 纪公刘突然转换话题,郑大富满脸横肉一抖,语带愤怒,“老子高兴,你管得着吗?本还说着书信,你乱说其他作甚?” 微蓝对纪公刘突然发难,毫不意外,还一副见惯了这混乱局面的模样,静心喝茶,冷然瞧见刁嘉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倒是大方地对着他,温柔一笑。 “是啊,不过是绕去了中州和金陵一趟,这世上已平添十多条冤魂!” “你……”郑大富一慌,“有何证据,不要仗着自己身份,就血口喷人!”郑大富笃信自己做事一向稳妥,况且他上面还有好些位重臣压着,至多是受着皮肉之苦,他有的是银子,被告一告,关一关,还怕丢了性命?这么想,对着纪公刘,难免多了趾高气昂。 “桂阳郡郑氏,本代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多年经营,也是家产丰厚。哪知生出你这般败类,专爱诱拐十三岁上下幼女。或以首饰,或以驻颜之方,再在她们的饮食里,添加苦艾草,或是曼陀罗,致使她们出现幻觉,成为你的禁脔。” 微蓝恶心地看郑大富一眼,纪公刘继续痛心道:“在桂阳郡,横行霸道,强要贫苦人家的出嫁女子,在嫁人之前需先抬去你府里。这次去了金陵,中州,也不知收敛,一路拐带无知少女,她们中,不少身体抵受不住,不过几日,便成了孤魂野鬼,香消玉殒!身体受得住的,却更惨,被你糟蹋完,还要依照长相颜色,被卖去各色妓院,暗窑!” 郑大富霎那间目漏凶光,嘴角不可查地一歪,抱手一坐,挑衅地说:“纪公子的说书能力不错,就和亲眼所见一般,我家的家丁来了罢?洛家这亲,我不结了,我一个良民商户,你们想把我拘在这儿多久?” “这是自然,这接下来的事,可不能由着还没出阁的小姐听了,吓着六妹妹可如何是好?” 微蓝坚持,可洛明德缓缓地点点头,唤了南风过来,“扶小姐回房。” 微蓝无法,出门时,与一个衣衫朴素的少女正对上眼,四目以对,两人都快速移开,微蓝默默扭了扭脖子,有备而来,这才是纪公刘啊。 信步走在自家花园里,桃花开得正好,亭阁楼台,虽已过午时,却依旧清静安宁。 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正靠在铺着芙蓉锦的藤椅上假寐,眼前隐约来了个黄衫女子。穿亭而过的溪流,蜿蜒曲折,女子坐在微蓝身边,小声说:“可睡实了?” 语气很是疏离,无端让人觉得有点冷,微蓝一边眯着眼睛看,一边打了个哈欠,“阿溪近日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施兰溪对她的寒暄意兴阑珊,只略微“嗯”一声,晃眼无意地看了一圈,凉凉地说:“这洛家的园子,景致是真好,时辰不一,还有不同风采。” 微蓝知道施兰溪是在讽刺她昨夜偷听,也不脸红,揉了揉自己的脚踝,无奈道:“蚊蝇也是真多,阿溪既然晓得,那话不过是故意说与我听的。” 施兰溪却是从心底里笑出来,认真地看着微蓝无甚情绪的眼睛,“四哥他,倒是错投了情谊,无情好啊,无情最逍遥。” 微蓝皱了皱眉,强压着不太高兴的心绪笑道,“哥哥们误会也就罢了,阿溪也如此?” 施兰溪也不看她,对着一株开得正好的花,嫣然一笑,“所以,你会选刁嘉?我看,他倒也不是那么好,做事缺乏历练,充满了文人的天真,野心太过,就算是想来求娶你,也不过是把你做活跳板。” 微蓝无奈地耸肩,“那又如何?他之于我,不过多了层身份的相关,和路边的花草,水里的鱼儿,又有何区别?阿溪也说,他是个心大的,估摸着在洛家做段时间的门客,便可高升了,何苦委屈自己娶我?” 这话倒是叫施兰溪一愣,她沉吟片刻,哀声道:“也不知你这么灵秀的,后面会如何?人还是糊涂些,活得还自在。” 微蓝垂下眼帘微笑,洛正蕍似乎曾经抛弃过施兰溪,可施兰溪虽心有不忿,却无处可去。施兰溪与纪公刘,昨日似乎有提到岷山族,那么……微蓝不想再想了,当初正蕍说的那起买卖,当时他耳提面命地让她不要碰红豆这种相思之物,也许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在微蓝的心里,有了定论。 蓝楠曾经与友人讨论过,世上美人的结局,看起来,都不是那么好。貂蝉虽美,可在莫名其妙当了一回政治斗争的工具后,竟不知所终。杨玉环被心上人,生生以三尺白绫赐死在马嵬。王昭君算是幸运一点,生儿育女了,但远嫁,嫁给父子二人,对从小接受华夏文化的女子来说,痛苦与否,不得而知了。 而说到西施,蓝楠清楚地记得朋友说:“若我是西施,多年后,完成使命,就狠狠扇范蠡一巴掌,然后荡舟离去,纵然心有不舍,可多少年过去,纵使再爱,念到后来,不过是心疼时光里的那个自己。” 何等果决,可封建社会下的女子,需要依附男子,才得以生存,家中没有男丁,放在农家,耕作困难,放在官宦家,官路受阻,何谈现代女子所说的,一人撑起半边天? 微蓝想着,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又想到前些日子,和墨书一起偷听施兰溪与大嫂二嫂的谈话,那个不复枝头明媚的论调,有点心疼她。 收拾心情笑笑地问:“阿溪是不知,我做糕点的手艺不错,原先在京都,我的红豆馅饼,就是一绝。阿溪可要尝尝?” 施兰溪双眼朦胧地看向微蓝,情绪在一刻间,如干枯的树木,轰然倒塌,可她终究只说了一句:“相思子,有毒,种子最毒。” …… 晚饭时候,微蓝还是没有见到葵娘,听说洛明德下令,晚饭还是让她饿着,五个哥哥,五个嫂嫂,以及洛明德,一桌子十二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桌上吃饭,三个侄子侄女,被这环境一激,也是大气不出。 洛明德见众人神经紧绷,清了清嗓子,“莯哥儿,偏苑是否还有空房?你辟一处院落来,让刁嘉过来住着,待明年赶考,为父看看,是否要将他举荐给你们叔父。” 微蓝拿着筷子的手,微不可查地一抖,脸色有点难看,桌下贝柒柒轻轻拍拍她,给了她一个微笑。 空气凝结数秒,洛明德看向施兰溪,又继续语气松快地说道:“兰溪啊,阿笃与我说,他的婚期,时日与你和阿蕍的,刚刚撞上,不过礼部肖侍郎家的公子,与阿蕍有同袍之情,与洛家有亲,还和纪家关系甚好,写了信来,说一定要来见见你这姐姐,不知你……” 明里是在问施兰溪的意思,可实际上,人家都写了信,定了局面,施兰溪又能说什么呢?微蓝一口汤没咽好,看着施兰溪倔强地点了点头,说了好,咳得直掉眼泪。 鲍氏和柒柒一个着急,赶忙让南风过来扶微蓝回房。洛明德却摆手说,“不忙。”不冷不淡地,“吃完饭,我和蓝儿有事要说,你们都各回各屋罢,最近家里事忙,没甚大事,都不要再闹了。”眼神正飘落在坐得相离较远的正蔳和杨氏身上。 杨氏吃瘪,斜眼睨了正蔳,傲气地往嘴里塞了几口饭,“啪”地一下放下碗,洛明德抬头静静看了杨氏一眼,眼一眯,缓缓喝汤,杨氏立马神色紧张起来,抓住衣角,坐得端端正正。 一家人带着诡异的气氛吃完饭,微蓝和哥嫂一一告别,却见一贯自制的贝柒柒挽住正萡,还拽了拽他的衣袖;一贯相敬如宾的贲氏和正葏保持这一种脆弱的平衡感,微蓝虽觉得奇怪,可也没多话。 更奇怪的事,正萡离去前,还找正葏说,要借个麻袋,还问道,会不会破? 因贲氏母亲贲夫人过来参加寿宴,顺便看望女儿,足足带了两大麻袋青枣来,还有许多吃食,积攒下不少收纳的麻袋,正萡找三哥寻,倒也不奇怪,只是,麻袋要干嘛? 正葏抖了抖眉,同正萡一对眼神,两人伸出手指相互一指,哈哈笑地离去,贲氏与贝柒柒紧跟其后,微蓝还算眼疾手快地拉住柒柒,问询道:“好好地要麻袋作甚?” 柒柒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光亮,嘴角一弯,“练功,打沙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