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海边的夜晚有些凉意，夜里影影绰绰的，远处山峦叠嶂，月亮躲在云层里，海堤边的路灯串成一道星河。

两位老人家经过这几天的劳累，早早歇息了，季汝璟趁着出去倒垃圾的时候，兜了一圈去附近的轻食店买了三明治和杨枝甘露，一回到门口就看到程峰站在二楼的天台上，她举了举手上的东西，程峰才意识到自己忽略她还没有吃晚饭，举起右手挥挥手致歉，季汝璟眯一眯眼，点点头示意你欠我一顿大餐。

轻手轻脚地往天台走上去，“给，记得还我大餐。”季汝璟将东西扔给他，“不过，我知道你更想喝酒，今晚不行，你等一下还要开车送我回家，改天约上晓妍一起。”

苏蔓的事情，让他触动很大，从他们在餐厅帮了她开始，他总会时不时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由自主的，但是想来想去，好像没有什么刻骨铭记的事情，记忆最初的爱情或许就是这样，轰轰烈烈但又缺少内涵，尽管回忆一幕幕模糊，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忙完这段时间，大家再好好放松一下，不过你的酒量貌似不太好。”程峰看着手中的杨枝甘露轻轻笑一下说。

“跟你这种久经酒场的是没得比的，但是给你看一场好戏，别眨眼。”季汝璟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的视频。

“爱拼才会赢，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那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绚丽缤纷的画面，带着醉意熏熏的呐喊，一阵阵的起哄声，不用看画面都知道是谁的声音，程峰真是一朝英名尽丧。

那是他们工作室第一年的尾牙饭在KTV庆祝，当时还是宋晓妍拍的，记录一下他出丑的样子，方便有一天威胁他。

“赶紧删了”程峰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按下删除键，销毁证据。

季汝璟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洒脱地喝了一口杨枝甘露，跟他手中的瓶子碰了一下，“删吧！手机还给我，晓妍那里还有，哈哈哈...”

突然她才想起楼下的爷爷奶奶在睡觉，不好意思用手捂住嘴巴，窃笑不已。

程峰扯着她的麻花辫，抬起眼皮看着她，目光里有深意，故作生气，另一只手虚点住她，“你们可真狠的。”

说完这句，他的神情轻松了下来，转身靠着栏杆喝了一口杨枝甘露，懒懒散散地转了话题：“当年在常氏的时候，我是业务员，她是女装的拍照模特，我比她先进常氏两年，她是外地，貌美肤白的，说话又好听，成为公司里好多男同事的仰慕对象，当然我也不例外。”

“男人都是一样。”季汝璟听着他的故事，还不忘吐槽一下。

因为她的出现，他很努力地爬上了业务经理的位置，那样见她的机会就更多了，不用出去外面到处跑，他在一边工作，她在另一个房间拍照，偶尔过去巡察一样，利用自己的职务跟她套套近乎，为她买早餐，午饭，上下班风雨不阻的接送……久而久之便一切顺理成章了，同进同出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既然感情那么好，为何要分开？”季汝璟感觉到口中的杨枝甘露中的西柚味太过于苦涩了，在口腔漫开，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其他人的故事，她却品尝到痛楚。

“后来，我一路往上爬，想要给她更好未来的生活，一心一意投入在工作中，渐渐地忽略了她，慢慢地疏忽对她的关心，等我当上了常氏的销售总监，工资待遇也随之上涨，满心以为给了她未来一个保障，她就跟我提分手了，分手不到一个月，她就结婚了，我挽留过她，但是她很决绝，一点余地都不留，她觉得我就算是当上总监，充其量还是一个打工仔，还不如找一个有身家背景的富豪嫁了。”程峰没有想到会在季汝璟面前这样敞开心扉，可能是今晚的夜色下适合煽情。

当时他们分手的时候，宋晓妍是最清楚的，她还一直愤愤不平，鄙视苏蔓拜金主义，连同宋晓亮都对她有意见，谁叫程峰确实颓废过一阵子。

随着常问泉的倚重，加上年迈的爷爷奶奶，有了动力，习惯了在忙碌的生活中充实自己，习惯都一切事情的游刃有余，他曾体会过繁忙到力不从心的无声崩溃，时间久了，好像也没有大不了，但感情的问题也随之搁置了。

季汝璟心里为之一怔，故事的情节何其相似，抬头眺望着远方的海面，勾了勾嘴角：“你恨她吗？”像是在问他，又不像。

“不恨，要恨也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说得很轻巧，语气随意的像是在调侃天气的阴晴不定，神情也是平静不过，像是扬起手中的沙子随风而过。

季汝璟心里想着另一个人的答案，他应该是恨，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回来戏弄自己，难免地心像被人揪了一下，眼睛和心脏都涌上淡淡的酸楚感。

快三十的人了，懂得适时抑制自己的情绪，她一古脑地喝完手里剩余的饮料，歇一会儿，顾左右言的扯开话题，“这就是你一直单身的原因？”

“算吧，没有能力前，不能再祸害人家姑娘。”

“可是我看得出来爷爷奶奶比你着急，再说你现在也算事业小有成就了，刚刚奶奶还问我有没有好女孩介绍给你，可惜我认识的朋友不多。”季汝璟无奈地摆手狡黠一笑。

程峰好笑的扯了扯她的麻花辫，毫不客气怼回，“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被季汝璟用手背一拍手腕才放开她的辫子，顿了顿又冒出一句，“你心里面也有白月光，对吧？”

季汝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心里忽的软了一下，佯装听不到，“呵呵，我不怕，老了还有琦琦陪我，你可就是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程峰拧起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改天我也去贿赂琦琦，随便也孝敬我。”

（要是季洛琦听到，肯定会扶额叹气，拜托了两位，不要拿我当不结婚的借口，稚嫩的肩膀扛不起你们两位的重托）

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手里的饮料也仰头一饮而尽，积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好像一下都释怀了，整人都松懈下来了。

有些人，有些事，有适合的倾诉对象说出来了，就消化掉了。

“别，你不要给琦琦增加负担。”

“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