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藏真意,平生我自知。
山霞逐落日,闲云随卷舒。
浮生多忧思,且饮酒一杯。
自在山野处,身何累虚名。
从这首诗上便能明白,沈阙这人就是个自由主义者,不入仕、不爱财,十分推崇隐居山林,无拘无束。从他这些年的诸多行径来看,若不是因生计所困,他一定不会来书院教书。
举个简单的例子,孟青宁虽入他门下,但这些年来他亲自授课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每次见面都是一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模样。但不得不说这老头文学造诣确实了得,当年一本《田园诗集》名动文坛,无数文人雅士争相传阅,甚至有人愿花千金买他手稿。可笑的是,这老头嫌烦,直接背了行囊跑进山里,躲了整整半年,据说从山上回来时,浑身破衣烂衫,差点被人当做乞丐撵走。
孟青宁为何选他做老师呢?原因无二,这么有个性的老头,实在太令人好奇了。虽然他的缺点很明显,但他身上却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文人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更不为权贵俯首,这种精神今人或许不懂,但正是有这样一群人在,才使得千百年文明传承生生不息。
老头还有一个嗜好,就是好酒,美酒佳酿他爱,山野小酒也喜,据他自己说:世间奇花异草千万,何须拘泥一种?
茅屋名唤“归来居”,不养花不种树,门外即是田园。这个时节麦苗青青,菜蝶成群,若等夕阳偏斜,夜暮初上,田野之中便会迎来蛙鸣一片,吵吵闹闹,心却更加宁静了,不得不说大自然魅力无穷。
孟青宁不叫人,也不叩门,直接推门进去,见老头顶着鸡窝头,煮了一把麦穗准备下酒,笑道:“我来的正好,夫子,您看这是什么?”
老头有个毛病,就是怕麻烦,你若真叩门他也未必理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破门而入。沈阙闻言斜眼看过去,眼睛顿时一亮,热切的推过去一个草团,道:“快快,坐下,坐下。”
孟青宁晃荡着手里的酒坛,促狭道:“夫子,想不想尝尝?”
沈阙的口水都快掉桌上了,直接把酒碗伸过来,催促道:“满上满上,杏花村,我好些日子没喝了。”
用刀撬开酒坛上的封泥,一股酒香瞬间溢出,清亮微黄的酒水倒满一碗,沈阙急不可耐的一口闷了,“哈哈……好酒!好酒!”
这老头喝酒还真猛,一碗下肚,倒酒的手一点不抖,这酒量,就是来十个秦安舟也不够看。
连喝三碗,老头过了嘴瘾,瞧着孟青宁心不在焉的模样,便道:“丫头有事?”
孟青宁忙殷勤的给他倒上酒,道:“确实有一事求夫子相助。”
“什么事?说来听听。”
孟青宁觉得老头不是迂腐之人,便以实情告知,她说的诚恳,沈阙听得认真,并不时点头,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夫子,这种事不光彩,但我就是看不惯那人的无耻嘴脸。从后天起,我就要到武侯将军府教三年书了,不能继续留在书院听学,希望您能答应,准许我离开书院。”
“就这?”沈阙不以为然道:“世上处处可怜人,你能看见,说明心中有善,何错之有?至于你去将军府教书,求知于行,并不违背书院戒律。书院一直鼓励你们锤炼学术,身在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迷失自我随波逐流,小丫头,懂了吗?”
“多谢先生!”孟青宁端端正正的行了学子礼,沈阙摆手让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孟青宁抬头看向明月,脑中浮现一句诗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前尘往事不再回首,但愿所有遗憾不再重复,但愿一切美好正在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