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时候,卫途深接到了刘善导演的电话,通知他去补戏。 卫途深以为就是补一两场戏,没想到到了夏城才知道是补两周。 “哈喽!”欧阳珊在片场穿着体恤短裤,外面罩得严严实实地防晒。 刘善简单地和他说明了一下情况,原来卫途深杀青后,欧阳珊就只剩下和楚鉴的戏份了,楚鉴和导演大吵一架以后态度消极,合约一到期就不愿意继续拍摄了,导演也很生气,他和多少大牌合作过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于是两边统统罢工,无奈之下,编剧只好重新改写了一下剧本,将故事的重心放到林侃和水淼淼身上,之前设定的陈子恒向水淼淼告白变成了尚未成功,林侃抢先一步对水淼淼表白了心意。水淼淼震惊之余突然发现原来最了解自己最关心自己的是从小陪伴自己的林侃。 因为林侃的告白,使得水淼淼心烦意乱从而忽略了陈子恒微妙的暗示,陈子恒也意识到水淼淼的动摇,于是不再提起此事。 高考将至,大家都把各自的心思暂放,而林侃也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卯足了劲学习,最终和水淼淼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的体育系。然后二人在大学继续发展,高中时水淼淼与陈子恒间青涩的暗恋最终也只是青春期的一抹短暂痕迹。最终,林侃和水淼淼互表心意,圆满结局。 卫途深粗粗看了一遍剧本,心里想着:这也行?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这样改剧本,楚鉴方面没有意见吗?”看这剧本,林侃似乎才是主角。 “怎么可能没意见呐,他们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帮助《小时光》争取上星台播放了,所以啊,咱们最后依然是一部网剧。”欧阳珊耸耸肩,也很无奈。 最终,卫途深将戏份补完,不过《小时光》已经赶不上暑期档了,只能瞄准寒假档。 片酬到账后,卫途深一如既往地将片酬打入顾石的账户内。 “这么多片酬都打过去吗?”王默皱着眉头问道。卫途深每个月都把自己的酬劳打入一个账户里,看名字看不出男女,卫途深几乎不讲家里的事,王默只知道他父亲去世,母亲不闻不问。王默旁敲侧击地问道:“途深,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头有欠债啊?” 虽然能艺是个小公司,没有什么出名的人,但是他听过很多别的公司里有艺人被人抓住了把柄,从而被威胁勒索。 “王哥,你想多了。”卫途深无奈地笑。 卫途深也无法解释他自己的行为,估计说出来别人也不能理解。 顾石,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卫途深默默低下头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顾石的照片被他这样静静地看过了无数次。 思念,像野草一样疯长。 “对了,你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公司的意思是要续签,分配比例好商量。”王默突然想到这回事。 卫途深的潜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公司很后悔当初答应卫途深只签了两年合同。 卫途深并不是很想继续在这行干下去,但是离开了这行又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两难。 “我再考虑考虑吧。”卫途深回答道。 王默点点头,要是他他也会好好考虑,要是卫途深拍的那剧火了,多得是公司要他。 哎,估计能艺是留不住他了,池子里养不了鲸鱼啊。王默毕竟是公司的人,考虑更多的是公司,看样子他得去和公司说一说,让他们做好准备。 王默走后,宿舍里又变得寂静。卫途深在阳台上眺望远方,才发现他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见顾石了。 拍完剧以后,他有一周的假期。 他还有了一点积蓄,似乎很适合团圆。 心中只不过有一瞬的颤动,想到这里,他又退缩了。林侃知道要想和水淼淼在一起,就要让自己成为配得上她的人,那他呢,模特是一碗青春饭,失去了这个饭碗,他不清楚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好像更迷惘了,比起两年前。 卫途深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烦意乱。 *** 卫途深的片酬转给顾石以后,顾石终于发现了银行账户里的蹊跷,她收到了一笔几十万的巨款,这显然不是她写作的收入。 待到和编辑证实了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傻的可以。 站在银行门口,看到转账流水单,每个月这一笔笔汇款都来自同一个账户。 也不陌生,是之前卫途深第一次给她汇过钱的账户。 顾石捏着单子,有种不真实感。她不知道卫途深在做什么,怎么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有那么多收入,她也不知道卫途深为什么偷偷摸摸地,不给她一个音讯。 账单上白纸黑字,她却看不清卫途深的想法,不明白这是划清界限的不爱还是倾尽所有的爱。 顾石的心情很烦闷,她不喜欢这样不清不楚的牵扯,不喜欢暧昧,不喜欢沉默。 可是她的心好软,甚至怀着一丝期许,她想着也许他们只是在冷战,只要卫途深在她的面前,尴尬地挠挠头,她就可以原谅他的不辞而别,将近两年,足够让双方都清醒一点。 七月的天气很闷,天空乌压压地像是要下雨。 顾石没有带伞,犹豫了一会儿想要赶紧回去,学校刚放假没几天,她没有住在岑旭白的公寓里,而是自己租了房子。 刚准备从银行出去,大雨倾盆而下,顾石猝不及防,鞋还是被打湿了前端。顾石看着雨,那雨好像拦住她不给她退却的机会。 她没有借口了,刚刚想象的一切全都是自欺欺人。 卫途深离开时的决绝历历在目。 顾石转身去银行柜台,取了一部分现金,然后剩下的,尽数还了回去。 清户,销卡。 没有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办完一切,雨还在下,这次顾石毫不在意地跑进雨中,就好像跑一跑,烦恼就会远一点。 到家后,顾石被淋了个透彻,好在天气热,不容易感冒。顾石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倒在出租房的沙发上。 门铃适时想起,走进来岑旭白。 岑旭白刚从北湖回来,大包小包。 “这些是什么?”顾石很诧异地看着岑旭白,平时整洁的他此时汗津津地,有些狼狈。 “是你的东西,快看看。”岑旭白轻车熟路地倒了一杯水喝。 门外传来细微的猫叫,岑旭白咽下水小跑过去,边跑边说:“差点忘了它。” 顾石跑过去,岑旭白拎着一只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打开门。 “喵!”白色的猫咪很不满在狭小的空间里长途跋涉,很不爽地舔了舔爪子。 “雨生!”顾石一下子就认出来,惊喜地抱起猫咪。 “喵。”雨生眯起眼睛懒懒地看了眼顾石。 “怎么会!你怎么会把雨生带回来!”顾石惊讶地问岑旭白。 岑旭白靠在沙发上,指着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道:“水杉路要拆迁了,我今天在跟进,看到你以前住的房子,就进去看了看。出来的时候遇到你的邻居,和她聊起的时候他知道我认识你,就说你有些东西放在她那里,让我把这些带回来。” 顾石翻了翻那些东西,都是她以前用过的,有些是扔掉的,有些是带不走的。 “那个阿婆说她要去和儿子一起住,不方便养猫,让我也带回来。”岑旭白指着雨生说道。 雨生知道是岑旭白把它塞进箱子里颠簸的,对岑旭白颇有些不理不睬。 “雨生。”顾石把头埋进雨生的毛里,感受熟悉的温暖。 “我先回去了,明天记得来老宅吃饭,爷爷说很久没见你了。”岑旭白喝完水站起身,对着窄小的出租房颇有些转不开身的感觉。 顾石起身送别岑旭白,回过神来整理东西。 以前的课本、带不走的旧衣物都在。顾石没想到她扔掉的东西都被阿婆收了起来。 雨生跳到一个盒子上,盒子的盖子突然就扁了,吓了它一跳。 顾石看到雨生压坏的盒子,拖过来一看,心头一跳。 打开盒子,里面有卫途深夹的娃娃,有卫途深送她的生日礼物,有一枝干掉的花,还有两枚用百元纸币折的爱心。 顾石看到爱心,突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可惜了,这份心意,顾石承受不住。顾石终于知道那时候卫途深的感受了,这份心意有多重,值得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人生。 他们都互相错看了,也把这一份爱看得太简单。在一段感情里,给予和得到都是平衡的,一旦失衡,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仰就会瞬间坍塌。很多人在一段感情里变得不像自己,却忘了当初心动的时候,是怎么样的自己才让对方喜欢。顾石也说不清楚,并不是简单的爱谁不爱谁的问题,毫无疑问他们彼此相爱,但现实不是电影,不是仅凭着爱情就可以拯救世界。顾石和卫途深的情况,就好像之前说好的风雨同舟,可是忽然有一天两人有了各自想去的地方,有了各自想完成的事,比起朝夕相处、你侬我侬更重要的事,于是两艘小船很快就被急流冲散,跌宕起伏,终是凑不到一起去了。 只可惜,人总能看清别人,不能看清自己。 因此,当左荨笙、柳爱、顾石三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听起顾石说的话,其余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沈清濯的工作很忙,左荨笙在家很无聊,于是邀请柳爱和顾石到南海玩。 沈清濯在南海有一个山庄,可以骑马游泳,三人玩累了就在房间里吹空调看电影。 晚上则是喝着酒躺在阳光房里看星星。 也许是星光太好,三人都有些微醺,于是左荨笙没羞没躁地开始讲沈清濯和她的事,柳爱还是个小纯洁,听得“咦~”“咦~”地直叫,戳着左荨笙骂她不害臊。 “干嘛,全场就你一个什么都不懂,你才害臊,是不是,顾石,我们孤立她。”左荨笙逃到顾石身后,对着柳爱做鬼脸。 “我也不懂。”顾石默默地说。 这下轮到柳爱兴高采烈了。 “不是吧,顾石。”左荨笙神情古怪,顾石这样如花似玉的,岑旭白除非是有毛病,不然能忍住? 顾石想想真实情况也不是不能说,于是一五一十地讲出了岑旭白和她只是为了应付岑旭白的家长才演了一出戏。 左荨笙觉得这剧情就像看戏似得。 “哎?不对啊。”左荨笙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那位,难道?”左荨笙说的就是卫途深。 顾石垂下眼眸,摇摇头。 柳爱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此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阿石,你和他到底是为什么分手了啊。” 顾石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把事情全说了。 于是才有了刚刚左荨笙和柳爱瞪大了眼的一幕。 “阿石,我不懂你们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柳爱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石重新躺下,双手合十放在前胸,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看清,我和他都太孤独了,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就倾尽全力地想要挽留他,一味地付出,变得卑微。是心理上的卑微,一旦对方过得不好,自己心里反而会更难受。其实有时候,很多事情明明可以说出来一起解决,但是就是说不出口。隔阂就是在不知不觉当中产生了,归根结底,还是不够信任罢。不信任自己,也不信任别人。” “可是...”柳爱觉得这逻辑有哪里不对,如果是相伴的恋人,又何必分清楚谁在给予而谁在接受,他们明明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平衡。 柳爱转过头,却见顾石闭着眼睛似乎睡了。她只好咽下嘴里的话。 她没谈过恋爱,可能确实不能理解吧。 待到身边的人都呼吸均匀,顾石睁开眼睛。其实,除了遗憾,她的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吧,卫途深走的杳无音信,就如同她的父母那样,丝毫没有考虑她的感受。她很讨厌,讨厌被抛弃。卫途深明明知道,可他还是那样做了。 好烦,顾石用薄被盖住头,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么还有一根弦在为卫途深跳动。 卫途深最近很不在状态,自从顾石把钱都打回来以后,他有些心烦意乱。他只有在工作的时候,借着繁忙而强压下心里的烦躁。中场休息的时间,卫途深站在楼道拐角的窗户边吸烟。 “最近心情不好?”雷安萱一整天都在注意卫途深,看见他独自一人,就跟了上去。 “唔,没有,只是有些累。”卫途深见有人来,掐掉烟。 “你合约满后还会继续续约吗?”雷安萱问道。 卫途深看了雷安萱一眼,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他对雷安萱总有种说不清的戒备。 “我这是站在公司的立场问问。”雷安萱似乎看出了卫途深的迟疑,解释道。 卫途深其实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续约,于是敷衍地回答道:“再说吧。” 片场的人在喊卫途深开工,卫途深赶紧过去了。 转眼间就到了新的一年,《小时光》正式在视频网站上开播了,因为演员都是新人,并不能引起普通网友的兴趣,因此大多数观众都是看过原著的以及楚鉴的粉丝,弹幕里都是刷楚鉴的,还有抱怨电视剧和原著不符的。 欧阳珊的公司显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找了很多营销号以欧阳珊为主地进行宣传。 卫途深在开播时看了一集电视剧,觉得看自己演戏有些奇怪的感觉就没有再看下去了。 直到有一天卫途深在睡梦中被经纪人打电话叫醒。 “途深!你火了!”王默的声音显得异常激动。 卫途深觉得莫名其妙,又因为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显得懵懵的。 “你快看微博!”王默大喊大叫。 卫途深挂了电话,默默打开微博,但是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开。卫途深不停地刷新,总算刷出了自己的页面,消息提示一直飘红。 卫途深彻底清醒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点开,消息栏里各种@他的消息,不时浮现“好帅啊!”、“舔屏”、“老公”等字样。 卫途深一看粉丝数,竟然有五百多万。 一夜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