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第二天,卫途深没去上学,他在家吃了阿姨烧的饭然后睡了个天昏地暗。晚上狗爷打电话叫他出去玩,叽叽歪歪地说城西路又开了新的名叫chic seed的酒吧,里面有一个一整面墙的鱼缸全是小鲨鱼,逼格老高了。 门口传来开门声,卫途深看看时间,快到五点了。他急忙回头对狗爷说:“待会儿再说吧。” 走出房间,阿姨站在玄关给进来的女主人拿包,卫途深叫了一声:“妈!” 苑芳抬头看了卫途深一眼,没有说话。换好鞋子,她转头问阿姨:“卫清明呢?”阿姨回:“先生说他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 苑芳愣了愣,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又马不停蹄地出门了。 自始至终,没有看卫途深一眼。 送走苑芳,阿姨招呼卫途深吃饭。一桌的菜,全做给卫途深吃。卫途深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狗爷,叫狗爷在在酒吧门口等着。 刚下车,就看到狗爷在街对面酒吧门口倚着他的宝贝摩托车欢乐地挥手,卫途深不紧不慢地穿过马路,到了对面才发现狗爷还叫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前天生日宴上的那个女孩。上次见面卫途深没有认出她,但现在他认出了,但是不知道名字。 “卫哥!”狗爷挤眉弄眼地看了看一脸害羞的女生,又用胳膊肘推了推卫途深,卫途深有点头疼狗爷的八卦,迈动长腿走进酒吧。他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女生叫什么,于是和狗爷聊起了微信。 禄禾一霸:哇,卫哥不是吧,你不认识她前天还搂着她!他是我们禄禾的校花雷安萱啊!果然是卫哥,一出马就是校花级别的。 ts:滚滚滚,给我招些有的没的看着烦! 禄禾一霸:卫哥,这个我打听过了,没交过男朋友,那个什么雷威建材就是她家的。 雷威建材是全国有名的企业。 Ts:滚,别以为别人都和你似得理想伟大,想傍富婆。 禄禾一霸:(奸笑) 卫途深一门心思低头玩手机,坐在他身边的雷安萱几次想和他搭话都没成功,就有点尴尬,狗爷会看场面,就递给她酒,向卫途深呶呶嘴。雷安萱把酒递给卫途深,卫途深接过,看了一眼眼前的女生,穿着一条白裙子,好像画了个淡妆好像又没画,巴掌大的脸有高高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长发烫成温柔的卷,看脸,确实还蛮好看的。 漂亮的东西很可能有毒。卫途深盯着她,雷安萱想干嘛,卫途深心知肚明。卫途深不置可否,只是和周围的人开始聊天扔骰子喝酒。卫途深大笑着,和男生们打得火热,又去舞池玩闹了一番。 他喝着昂贵的酒,被酒吧的暖气包围着,灯光是光怪陆离,闪烁着,跳动着,他突然觉得很没劲。 呆呆地坐在一边,想了很多生日那天一夜未归,父母却没有一个人找他,顾清明只知道给他钱,只在乎他自己的名誉在乎他自己的地位,在乎他的情妇和私生女,苑芳在国外度假,找了个外国男模养小狼狗,没人在乎他在哪儿,在干嘛,在学校好不好,是不是很想念父母,他只有父母塞给他的各种银行卡。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很努力地做到优秀,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又开始叛逆,试图吸引父母的注意,但被老师叫到学校的,永远只是父亲的助理。 狗爷看他情绪不高,招呼他玩闹了一阵,过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包厢角落里,看着蓝色水缸里的鲨鱼漫无目的游来游去,心跳因为酒精而变快,酒精也使他莫名地想笑,可是他知道,他的心里荒芜一片。 突然音乐停了,舞池中心有人喧哗,他听到狗爷的声音,站起来发现狗爷和一帮人起了冲突,还有雷安萱夹在其中,对方说了些什么,雷安萱忽然抬手给了对方男的一巴掌,那男的抬脚就踢,狗爷冲上去挡了一下,然后场面就变得不可控制。打群架总是开始的莫名其妙,参与的人也莫名其妙,卫途深冲过去参与一片混乱,不知道打的是自己人还是对方。 他需要一个缺口发泄,刚好有人撞了上来,他被人打了,也打了人,肉肉相博使他无比兴奋。混乱中有人打破了鱼缸,一面墙的水开始大量外泄,随后又有几处不堪重负的玻璃破裂,人群被吓到,疯狂的往外挤,卫途深和狗哥也跟着人群往外走,狗哥还不忘死死护住怀里的雷安萱。到了酒吧外面,雷安萱家的司机一直候着,见状赶紧接过狗爷手里的人,雷安萱好像受到了惊吓,她拉住卫途深的衣袖楚楚可怜。 卫途深莫名其妙地挥开袖子,这时警车也到了,卫途深赶紧和狗爷也坐上摩托走了。 一路上风呼呼地打在身上,醒了酒。 “哇!卫哥!真他妈爽阿!”狗爷大声叫嚷,车骑得歪歪扭扭。卫途深并没有感觉到爽,他好像以前也没这种感觉,他不爽,一点也不。 狗爷半天没等到卫途深的回应,他就开始没话找话。 “卫哥,你干嘛不理校花啊,我觉得她蛮好的啊!哎哎,卫哥,你搂着我!” 卫途深并不想和狗爷解释什么,他不耐烦地对狗爷耳朵大喊:“你还小!你不懂!” “哇!不过毕竟是卫哥!看不上校花是有应该的!” 才不是因为这个,但是卫途深不打算和情商猪一样狗爷解释,说了他也不懂。 “反正你少管她的事。”这句说的有点轻,狗爷并没有听清楚。 他俩在外面又是玩到凌晨才回家。狗爷家境普通,父母为了他能读禄禾高中不得不起早贪黑的工作,狗爷学习不赖所以也没人管他,他更喜欢住在卫途深家,卫途深家常年没人,偏偏有健身器材和高配置的电脑以及各种游戏机,回到卫家,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狗爷熟练地找了个房间滚去睡了。 卫途深无比清醒,还接着打了两盘游戏,眼睛有点疲惫,他闭眼躺在豪华的大床上,不想睡,脑子空空荡荡,浮现昨天下午醒来时看到的灰白色的,似乎随时要簌簌掉灰的天花板,他忽然觉得有点可笑,觉得自己一定像个垃圾,被父母抛来抛去,被不认识的人捡回家。 身体陷入馨香的羽绒被中无限放松,但他觉得很累,身体里一阵阵的累。他胡思乱想了很多,想到小时候的事,想到前天的旧房子,想到昨晚看到的雷安萱。 狗爷问卫途深为什么不爱搭理雷安萱,卫途深没和他说。有一年考试,卫途深的笔没水了,他问坐在前面的女生借了一支笔,很简单的一件事。过了几天,他在学校角落看到雷安萱气势汹汹地带人围住那个女生,脚边散落着笔袋里破碎的笔。那时候他没有多想,以为是女生之间闹矛盾,但是昨天他忽然想明白了。 这么想了一会儿,卫途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梦里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想醒来却醒不过来,有一种被桎梏的难受,他几乎要流出眼泪。 早上起来已经十一点多了,睡了一觉比没睡还累,狗爷说这叫鬼压床。 卫途深干脆逃掉上午的课。喝着阿姨给他煲的鸡汤看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狗爷顶着一头乱发把饭菜狼吞虎咽扫荡一空。他其实挺羡慕狗爷的,能吃能喝,能睡能玩,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他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他的父母很爱他,虽然平时工作忙不管他,但是隔三差五地就会来学校给他送吃的。 下午,司机把两人送到学校门口,两人勾肩搭背地进学校,老师们对这些富贵又聪慧的学生一向宽容,只要不影响学习,不来也无所谓。卫途深的座位在最后一排,他一个人大喇喇地靠在墙上,书包随意地扔在地上,嚼着口香糖翻看桌上堆着的试卷,高二已经分科,他是理科生,只是跟着狗爷选的,他文理都好,读什么都无所谓。他只是需要一个朋友,不然他太孤独了。 放学后本来会有司机来接他,但他今天想自己走,从学校走到家里别墅要一个半小时,这一个半小时的徒步可以让卫途深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小学门口接孩子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有在商场门口撒泼的小朋友,有吵架的情侣,也有依偎的恋人,这些人让卫途深觉得自己活着,踏踏实实地活着。 每一次玩乐过后都是这样无尽的空虚,反而使生活越加不真实,然后就想让玩乐填补自己的空虚,如此反反复复,无穷无尽恶性循环。 真奇怪啊,世界上这么多的人,却没有人在意你,世界上这么多种命运,上帝帮你选了最孑然一身的那条。而你,不得不因此困在这一个小小的牢笼里,在里面横冲直撞,苟延残喘,无人问津。 回到家已经将近七点,卫途深打开门,阿姨焦急地问他怎么才回来,他正奇怪呢,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他的父亲,顾清明。 “爸?”卫途深很奇怪,他已经一周没有见到父亲了。 沙发上坐着看报的人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报,说:“快去洗漱一下,我带你出去吃饭。” 卫途深在房间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有一丝微笑。他不记得上次和父亲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每次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父母总是吵吵闹闹的,后来则是互相不理睬不讲话。 坐上车,卫途深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他偷偷看了眼身边坐着的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也未曾对他说过什么暖心的话,但他还是很满足。 车很快在北湖市一家高档酒店停下,卫途深跟着父亲进入包厢,几个男人热络地迎上来和顾清明握手,卫途深扫了一眼,却在饭局上看到了笑的一脸灿烂娇羞的雷安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