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择杨继续执迷不悟,回寝室找棒球帽,翻了个底朝天,不见踪影,凭空就没了。 问其他人,大家都说没见,唯独秀才嘿嘿嘿坏笑,也不说见也不说不见,摇头摆尾诵了两句诗:“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奸笑着走了。 这天是周六,没课,宫择杨窝在被窝里想心事,秀才气喘扑腾地杀进来,向全寝室宣布:“楼下,有个女地找宫择杨!” 宫择杨问:“谁呀?!” 秀才说:“说是什么‘妞儿’,没听懂,反正找你!” 宫择杨:“沈蓉?!” 秀才咋舌,骂:“有毛病!沈蓉我能不认识?!” 宫择杨:“那能是谁?!别的我也不认识呀!” 秀才:“说是你们老家人。” 宫择杨:“啊?胡妞儿?!” 秀才:“你到底认识不?!” 宫择杨比划着问:“眼睛细不细 ?!” “不是细,”秀才夸张语气,回:“是Vary细!” ——胡妞儿来了! 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应该用唯物辩证法的发展观。 任何时刻,不要妄下定论,而是要用动态的发展的眼光去长远地看待,尤其是男女朋友之间的情感。 今天好不意味着明天就好,今天不好也不意味着永远不会好。 小时候,尤其是八岁到十岁之间,宫择杨遇上胡妞儿,那就跟大蛇碰上活蜈蚣了,天敌!两人明掐暗斗,就是一对死对头; 初中同桌了三年,宫择杨给胡妞儿接了三年下巴,俩人水火不容的关系破冰; 而高一那年,宫择杨利用寒假“抓福偷寿”后,再见面,俩人相忘于江湖了,胡妞儿还把两人小时候干仗的交情给美饰了一下,叫“战友情”! 那段时间,你帮我衬,那真是“战友啊战友,亲爱的战友!” 宫择杨被群殴那回,胡妞儿的豁出去那真是战友的表现啊,但赤胆忠心过了头,那就暴露了□□裸的爱恋。 宫择杨不能承受之重。 缄默代表了态度。 胡妞儿也配合着缄默。 两年的缄默,直到高考结束,胡妞儿显然要把心里的情愫明朗在行动上,显然要无所顾忌地追求新的关系,宫择杨则义无反顾地选择逃离,宫择杨希望用距离疏远除友情之外的所有其他暧昧。 宫择杨认可胡妞儿这个人,所以要留下友情。 但这个不识趣的、不理解宫择杨良苦用心的胡妞儿,不远千里,追来了! 胡妞儿见着宫择杨的第一句话,就是:“战友,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宫择杨问:“什么?” 胡妞儿:“我瘦了五斤!” 宫择杨咧嘴。 胡妞儿把行李递给宫择杨,鼓鼓囊囊的两个编织袋,一个大,一个小,都死沉死沉,宫择杨有些惴惴,不会在这儿安家吧?! 宫择杨拐着弯儿问:“有钱烧的,来旅游?!” 胡妞儿说:“你看我的牙!”,说完,胡妞儿把嘴一龇。 宫择杨当即打了个冷颤,问:“怎么弄的?”连问:“怎么少了半个牙?!” 胡妞儿回:“开车翻到沟里了。” 宫择杨:“那还能治吗?——你真是配全了!” 胡妞儿抬头:“什么配全了?” 宫择杨揩鼻子,带过,说:“奔楼儿上的疤能用头发遮挡,牙怎么弄?还是门牙,以后不张嘴说话了?!真有你的,开车能开到沟里去!” 胡妞儿直截了当回:“我这次来就是美容牙来了,顺带把额头上的疤做了!” “做疤?”宫择杨笑,打趣说:“做了就不是你了!” 胡妞儿揶揄:“不做嫁不出去啊!” 话赶话,宫择杨问:“嫁人?嫁谁?!” 胡妞儿愣登一下,眼神跟着那么一忽悠,但,宫择杨捕捉到了。 胡妞儿回说:“猜吧你!” 宫择杨哪敢猜呀,正琢磨怎么岔话,秀才扯着破锣嗓子,双手圈成喇叭,差不多半个身子从五楼的窗口探出来,叫唤:“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完还挤眉弄眼。 “乐个屁,”宫择杨骂,叫:“下来拎东西来!” 宫择杨领着胡妞儿在校园转了一圈儿,走哪儿,哪儿都有同学回头侧目,有意无意会捎带胡妞儿一下,顺便连宫择杨也捎带进去了。 刚开始没觉得什么,被看的多了,宫择杨心虚了,用眼角的余光着重打量了胡妞儿一眼,顺眼不顺眼先不说,实在是土,掉渣渣! 到校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和胡妞儿挨着坐下。说是带胡妞儿到校外吃饭去,胡妞儿还挺高兴。 而宫择杨是这么盘算的,校外吃饭碰到本班同学的几率要缥缈一些! 在一家口碑不错的高档餐厅停车,宫择杨摸口袋,惊觉没带钱包,手机倒是带着呢,可手机关联的那张卡,前几天在自动取款机上取钱连输错三次密码,被锁卡了。 所以宫择杨此刻相当于身无分文。 胡妞儿付了打的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自助餐厅的旋转门,转了一圈,跟玩似的,宫择杨拽着胡妞儿又转出来了,出门后又拽着胡妞儿往别地儿走,胡妞儿回头瞥一眼餐厅,问:“这就算吃过啦?!”,宫择杨笑,回说:“去另一家吃去。”。 因为这一家消费实在不低,宫择杨不忍心让胡妞儿再垫付钱。 想是这么想的,当然不会直说。 这个时间点在肯德基能吃上实惠的套餐,宫择杨知道校外不远处有一家,于是,领着胡妞儿往回返。 打车过来,走着回去。 我们把宫择杨上大学的这座都市用字母定名为“B”吧。B的气温和老家差不了几度,确切地说,比老家高不了几度。但就这几度,把胡妞儿算计了。 胡妞儿没有出远门经验,想当然地按着入秋会越来越冷的惯性思维备衣服,出门可不能受冷冻,所以穿的比较厚。 实际情况是,秋天会有秋老虎。 而今天,秋老虎里头的头号秋老虎,又是正午,顶头太阳那叫一个毒! 胡妞儿穿的是厚呢子上衣,加上大跨步前行,一晒一捂一活动,想想吧,头上的汗跟油似的,顺着两颊往下流,那叫一个热气扑腾! 宫择杨看着都燥,就忍不住训:“你活死人呀,热成这样,你脱上一件!” 胡妞儿:“热死也不能脱!” 宫择杨喝:“脱吧,你穿着不热,我看着热!” 胡妞儿直说:“没穿胸罩!” 宫择杨:“啊?!” 胡妞儿:“别啊了,真没穿!” 宫择杨:“你——,你——,——” 胡妞儿:“别‘你’了,还不是为了你,我新买的六十多块钱呢,穿在给你带的臭豆腐罐子身上了,当了防护罩了!” 宫择杨又:“啊?!”,接下来大喘气,就差眼上翻了,一时无语。 提一下胡妞儿所说的臭豆腐罐子。 宫择杨的祖奶,知道宫择杨爱吃老家的臭豆腐,臭得让人倒胃的那种,自家做的,所以劳烦胡妞儿给捎带。 胡妞儿很实诚,说:“爱吃那就多带几罐呗!”,带了五罐! 罐子是吃完鱼罐头的那种玻璃缸子,洗洗涮涮晾干后装上臭豆腐,然后在口上捂个塑料袋,用皮筋一扎,就包装好了。 不露豆腐,但露气儿。 路上的人都躲着胡妞儿走,最要命的是,挤火车的时候编织袋掉到水泥地上了,硬碰硬,“吧唧”“吧唧”“吧唧”摔裂了三罐儿,那个味儿啊,卖烧鸡的小贩在胡妞儿所在的车厢里都没有买卖! 胡妞儿为了挽救剩下的那两罐儿臭豆腐能安然到达宫择杨手中,就悄摸溜去了趟厕所,把自己胸罩脱下来给臭豆腐罐子穿上了,美其名曰“防护罩”,罩严实了,塞回到编织袋里。 更绝的是,胡妞儿把自己脖子上裹的那条长薄纱巾,缠在了胸围上,勒紧,系上。 这样走起路来,两胸就不会乱颤了。 所以此刻的胡妞儿热死也不脱外套,脱了外套她露笑柄呀! 本该羞于启齿的事吧,胡妞儿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这就是胡妞儿的泼辣性子,犯着一股冲劲儿。宫择杨把这“冲劲儿”理解为结结实实的“愣劲儿”。无话! 终于走到了肯德基店。 胡妞儿去了洗手间,宫择杨真饿了,先吃。 吃着吃着,听着有人说:“宫择杨就一赖皮!”,阴阳顿挫的腔调,像秀才。 本来就是秀才。 坐秀才对座的女的,低着头,但那顶特色的棒球帽,谁不认得宫择杨也认得。 宫择杨的心当下就“咣咣”跳上了,不敢回头,不敢动,屏气凝神,听着。 秀才又拿着腔说:“宫择杨摘你帽子是为了吃四年免费的臭豆腐!” 宫择杨吃在嘴里的汉堡给呛出来了,真叫气死人不偿命啊! 秀才继续大放厥词:“宫择杨和别人打赌,赌摘你帽子,然后他假装认错你——”, “靠!”宫择杨怒火中烧呀,真想过去一把捏死秀才。 秀才一点都没觉察,厚着脸皮继续诽谤:“宫择杨还交了个女朋友,特丑!” 宫择杨兜不住了,“腾”地一下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