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朱锦绣也知道喊她的是谁。 她转过身来,对他屈了一膝,道:“殿下。” 赵元律伸手想去抓她的手,结果朱锦绣却后腿了一步避开了。 赵元律失望的收回了手来,眼睛却沉了沉,这已经不是锦绣第一次这样疏远他了。 他看着她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老六的?” 朱锦绣皱了皱眉,低着头,却并不回答他的话。 赵元律有几分恼的道:“我跟你说,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见她沉着眼无动于衷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放柔和了声音道:“听话,表哥是为了你好。老六这个人心术不正,做事阴险,又对我心有怨憎,他缠着你,不过是为了故意刺激我罢了,你别上了他的当。” 他是不是故意刺激他她不知道,但她却知道谁才是那个心术不正的人。 不管怎么说,赵元徽对她来说还是一个老朋友,一个在最困难的险境里相互扶持过的老朋友。朱锦绣不想从这个人的嘴里,听到他的不是。 她抬起头来,声音冷冷的道:“我想,我跟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应该不必经过殿下的同意吧?” 赵元律听着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朱锦绣,问道:“绣儿,你最近究竟怎么了?你整个人完全变了,你以前对表哥可不会这样的。” 朱锦绣露出两分讥讽的嘲意,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她,道:“我是变了,是人都会改变都会成长。就像殿下,不也一直在变。” 她是不够聪明,甚至有些笨,所以前世才会被他和杜如鸾耍弄得团团转,害了自己也害了武安侯府。可是她再不聪明,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赵元律看着朱锦绣,眼前的人依旧明丽动人,姣若秋月,是他认识的模样,也是他喜欢的模样。可是他总觉得哪里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大约是因为她以前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至真至善,不会有任何的隐瞒,而他爱她那份至纯娇艳,天真仰慕。 而现在的她,有些不像以前那样娇俏活泼,脸上多了一份隐藏的愁郁。而对他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以及疏远,不见的是那份仰慕。 这份发现让赵元律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似的,令他烦躁以及隐隐的不安。 他扯了扯胸口的衣裳,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眼睛一直看着她,道:“我没有变过,至少对你,我一直没有变过。” 朱锦绣看着他脸上那份诚挚的表情,仿佛是真心似的,若是前世她大约就信了,可是经历了一世,她知道了他有多会装。 他根本就只爱他自己,爱那把龙椅。他不爱她,也不爱杜如鸾,甚至对他唯一的儿子赵祉也没有几分真心。哦,是了,前世他还一直怀疑赵祉是她跟赵元徽的儿子来着。 赵元律继续道:“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对我。你就算要判我死刑,也该让我知道我的罪行,给我机会辩解两分。” 朱锦绣以为自己不会委屈了,对着眼前的人只有恨意,恨他前世对她的狠,对武安侯府的狠。 但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她仍然会觉得委屈,想大声的质问他,前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朱锦绣鼻子酸了酸,红了红眼,但却将眼眶里的泪水忍住。 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哭,更不想在他面前弱懦。 她微微撇开了眼睛,冷道:“殿下做了什么,殿下心里知道。”说完转身便走了,脚步微快的进了里面的暖阁,对周老夫人屈了屈膝后,坐到了周氏的身边。 周氏一见她红过了眼睛,有些着急,问她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朱锦绣笑着对她摇了摇头,道:“没有,是刚才沙子进了眼睛。” 周氏心里向来有些单纯,听朱锦绣这样说,又见她脸上除了红过眼睛确实并没有其他的异状,又心想着这是在周家,没人敢欺负她的女儿,于是放下心来,“哦”了一声,又关心的问道:“那沙子吹出来了没有,没有娘帮你吹出来了。” 朱锦绣连忙道:“吹出来了吹出来了。” 周老夫人握着茶杯扫了她一眼,然后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她可没有周氏这么好骗。 周老夫人开口问道:“我刚刚听到你和你表哥在外面说话,今日看你一整天也不搭理你表哥。怎么,你们吵架了?” 周氏一听,也转过头来看着朱锦绣。她是也发现了女儿今日有些不对劲了,平日里整天“表哥表哥”的喊,黏四殿下的紧,今日却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 朱锦绣故意娇笑着道:“我哪儿敢呐,四殿下地位尊贵,我只有恭敬顺奉的份,怎么敢惹他生气。” 周老夫人道:“听听你说这话,你说明你跟你表哥生气了。”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头,招了招手让朱锦绣过来,然后拉着她的手,一副为她好的劝她道:“你和四殿下的感情好归好,可你也不能总仗着你表哥疼你就随便和他生气。他是地位尊贵的龙子,你要好好的把他的身份记在心里,然后小心的侍奉着他,为他着想,尽心尽力的帮他。外祖母是为了你好,不听老人言,以后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朱锦绣听着心里忍住讽笑了起来,总是这样,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周老夫人明明就因为她对赵元律不够恭顺而心有不喜,却非要打着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劝她,然后不断的给她洗脑一定要对赵元律恭顺,要把他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要想方设法的帮他成就大事。 朱锦绣笑了笑,敷衍着道:“是,我知道了,外祖母。” 周老夫人听着点了点头,又接着原来的话题转头与周氏道:“……我说你对少煜的教育也要上点心,我听你姐姐说,你们家的那位老大可是经常受到皇上的夸赞的。我可提醒你,你可就只有一个儿子,你不好好教导你自己亲生的儿子,难道还等着以后让你继子给你养老不成。” 说着又道:“知道柳院胡同的孙家吗,他们家老爷上个月刚过世,热孝都还没过呢,他们家的老大就闹着分家把继母弟弟赶出了家门,只给了母子两人一座小宅子一座小庄子。” 朱锦绣听着皱了皱眉,周老夫人说话跟周贵妃总是一脉相承的,只是周贵妃说话会比周老夫人更婉转一些。 朱锦绣笑着插话道:“我听说孙家是因为孙夫人对继子不好,小时候经常虐待继子,所以那继子才会父亲刚过世就和继母分家。” 她说着人倾到周氏身上去,抱着她的手臂,佯做插科打诨般的笑着道:“我娘这么善良,对哥哥又这么好,哥哥也是知礼义懂仁孝的人,可不会有孙夫人的下场。再说了,外祖母就算不信我哥哥,也该相信我爹爹,难道我爹爹会看着别人欺负我娘不成。” 周老夫人指了指她的脸道:“你呀,就是被你娘养得太单纯了,不知人间险恶。”说着又哼了一声,道:“你说那孙夫人以前经常虐待那位孙大爷,谁看见了,还不是凭那孙大爷一张嘴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他赶走了继母弟弟不算,还要坏继母的名声,那就更加可恶。” 周氏从来不敢指望朱长煊能对她孝顺,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比不上朱长煊心里也很着急,但母亲兄长姐姐天天在她耳朵里念念念的,她也烦得很。 周氏有些不满的道:“娘您老是拿我的少煜跟朱长煊比,可你也要看看实情。朱长煊都已经二十了,我的少煜才十岁。朱长煊能上马骑射舞刀弄枪的给皇上看,少煜才那么小他能行吗?” 周老夫人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小女儿,有时候真觉得这个女儿傻得可以,都不像是她生的。难道真是全部的聪明都让长女继承了,结果小女儿就变成了个傻子。 周老夫人道:“既然正面赶赶不上,你就不会想想其他的办法。” 周氏一脸迷惑的道:“什么办法。” 周老夫人“啧”了一声,真觉得跟这个女儿说话费劲,什么事非得要直白的跟她说明白了才能听得懂。 周老夫人道:“看过人跑步吗?后面的人如果追前面的人不上,找些人扯着前面的人的后腿,让他别跑这么快,后面的人不就可以赶上了。” 朱锦绣听明白了,可就因为听明白了,眸光忍不住沉了起来。 周氏仍有些懵懵懂懂的,好像没明白周老夫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又好像模模糊糊的懂得了点什么。 周老夫人又道:“回去好好想想我这话。”说着又埋怨道:“真是的,你这脑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难怪到现在都笼不住丈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