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岁的少女见到俊俏的小郎君没有不怀春的,比如碧筝。 碧筝觉得自己好歹也在宫中住了这么久,偶尔也是见过宫中其他及位殿下,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只是自家殿下周身的气度似乎更胜一筹。 碧筝托腮,忆起今日三殿下回宫的模样。 白衣一袭,金冠束发,面容俊逸,神色清冷……碧筝突然想到她闲来无事翻看的一本书上的诗句:春日游,杏花满枝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 呸呸呸,怎么就想到嫁了呢,碧筝拍拍有些热的脸颊,转头便看见镜子里红着一张脸的自己,连忙将铜镜转向一边,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双臂。 不过,若能嫁给三殿下也是极不错的。碧筝咬着唇暗暗想。 此时,陷入爱河的小姑娘已经完全不记得今日祖母刚刚被心心念念的男子免了昭音殿的管事权。 因为今日经过了官道上那一出,莫涵即使离得远些,身上还是沾了些味道,便先去沐浴更衣了。 换了衣服,莫涵刚刚在书房坐下,便听到外边宫人行礼的声音。 不一会,陌七便在门外轻叩房门:“殿下,四殿下来看您。”还没讲完,莫宣便推门而入了:“不请自来,三哥莫要介怀啊!” 莫涵放下手中的书,轻描淡写道:“四弟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莫宣也不客气,直接就近捡了个位置坐了:“多年不见三哥,今日好容易三哥回来,我这做弟弟的,自然理当上门拜访。” “四弟客气。”莫涵习惯性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然后便是一阵静默。 莫宣正四处打量企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正巧瞅见莫涵这书房里放着一副棋子,松了口气道:“父皇时长在我们几个面前称赞三哥棋艺最佳,不知今日我可有机会与三哥切磋一番?” 莫涵本以为他要告辞,没想到他居然要下棋,好歹兄弟一场,自然不好说不,便与莫宣一起来到棋盘前。 莫涵执黑子,莫宣执白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棋。 说是下棋,大多数仍是莫宣说着,莫涵听着。 莫涵一边漫不经心的落着棋子,一边听莫宣从弘文馆的师傅谈到朝中重臣的妾室,从京中的酒楼聊到边关的风光。见他似有短话长说的趋势,莫涵唤了常德进来给莫宣填了茶水。 莫宣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道:“方才不觉得如今倒真是渴了,多谢三哥了。” 一向云淡风轻的三殿下听了这话也不禁眼角抽了抽:“小事,你慢些喝。” 莫涵眼看面前的棋盘,说实话,他这位四弟的棋艺当真是不敢恭维。实在无聊,莫涵手中随意地落着棋子,脑子却渐渐神游天外。他想到今日那个洛家小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照理说一个姑娘家遇到那样的场景早该吓哭了,她却是镇定的要命,眼看着箭对准自己还能将身边的人推开,不简单…… “三哥,三哥……” 莫涵回神:“你说什么?” “……该你下了。”莫宣道。 “哦。” 就这样过了近半个时辰,莫涵落下最后一子,莫宣瞅了半天,终于将棋子放回了棋篓里,似是不甘的叹了口气:“时隔三年,三哥的棋艺又精进了不少,真是佩服佩服。” 莫涵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叫常德将棋收了起来,并不将这称赞放在心上。 莫宣看看窗外只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便起身告辞:“今日多有打扰,我这便告辞了。” “四弟稍等,”莫涵反而叫住了他,“我这里有四弟的一样东西,四弟今日既然来了,便一并带走吧。” 说完便叫了陌七进来。 莫宣正奇怪自己有什么东西竟然在莫涵这里,便见陌七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的玉佩,不禁面色大变:“三哥从哪里得来的?” “今日回京路上遇到靖平侯府家得洛小将军时捡到的。”莫涵漫不经心地道。 听了这话莫宣更加急了:“不是,三哥你听我说,我……” 莫涵打断他:“四弟不必多言,这玉佩你拿回去吧,我就当今日不曾捡过它,不过日后四弟可要保管好了,今日是被我捡到了,若他日被父皇捡到……” “是,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三哥了。”说完,莫宣便面色不善地转身离开了。 莫涵见人总算是走了,抚了抚有些发皱的衣袖,对常德道:“天色不早了,摆饭吧。” 常德行了一礼,道:“殿下,方才周公公来话,说让您到太和殿和陛下一起用膳。” 莫涵头痛地揉揉眉心,道:“知道了。” 再说靖平侯府,一家人用过晚饭,又聚在一起说了会子话,才准备各自回院。 然而……“今晚我要跟夭夭睡,侯爷先回吧。”文氏拉着宝贝女儿的手,头也不回的对洛甚道。 洛甚自然十分不乐意,闺女这么大了,哪有还跟娘亲睡的道理?当即否定:“不行!”然后又怕伤了闺女的心,又补了一句,“夭夭有伤在身,你在这里不方便。” 文氏理直气壮地道:“就是因为夭夭受了伤,我才留下来方便照顾她啊!” 洛甚词穷,只能用求助的眼光望向自家儿子、女儿。 “咳~”洛池安清清嗓子道:“夭夭这里的床不大,娘亲住这儿也不方便,若是晚上不小心碰到夭夭的伤处就不好了。” 听了此话,文氏有些犹豫,后来在洛甚、洛池安、洛池烟三人的轮番劝说下,文氏才勉强答应跟洛甚一起回去。 洛池烟看着自家爹爹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自家娘亲走了,心道这么多年爹爹还是粘娘亲粘的紧。 洛池安上前摸摸妹妹的小脑袋:“早些休息,哥哥明日再来看你。” 洛池烟乖巧的点点头。 洛池烟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在家养了五日,第六日文氏才许她下床。 眼下已是四月中旬,洛池烟在床上躺了五日,直躺的腰酸背疼,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自然要出来溜达溜达。 一大清早,洛池烟用完早饭就去看小鹂的伤势,见她好转不少也便放下心来。与小鹂说了会子话,洛池烟便领着抹香和抹绿离开了。 抹香与抹绿是文氏新指给洛池烟的丫鬟。 靖平侯府人口不多,但皇帝赐下的宅子又不小,宅子后面又有一片城中湖,洛甚索性将那片湖附近整理出来,修了个后花园。 时下正值四月中旬,洛池烟三人步行来到花园,只见一片春意盎然,柳枝抽条,莲叶微张,百花盛放,彩蝶飞舞。 洛池烟远远便望见了湖心亭凉中的自家娘亲,她疾步穿过湖上的长廊。 文氏也看到洛池烟朝湖心亭走来,她招招手:“夭夭,过来。” 一旁的净荷拿了软垫放在石凳上,洛池烟挨着文氏坐下,见石桌上放着许多本账本,道:“娘亲在看账本吗?” 身为靖平侯,洛甚也是又许多私产的,连带上文氏的嫁妆,都有文氏打理。 听洛池烟这么说,文氏倒有些诧异:“夭夭懂怎么看账本吗?” 洛池烟点头又摇头:“原先女学中,婉容姐姐教过的,但我也只听了个大概,并未真正看过。” 文氏心想女儿迟早要学会这些,便直接挑了本账本给她:“夭夭不妨试试,若有不懂的地方大可问我。” 洛池烟拿起账本细细看,偶尔碰到不懂的地方便向文氏请教,不知不觉一上午竟就这样过去了。 洛甚回府时便看到如此和谐的画面,觉得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他大步走过去,见女儿手中竟捧着一本账本,不禁拧起了眉:“夭夭伤才好,况且年纪还小,你教她这个做什么?” 文氏正专心的对着账目,并未注意到洛甚,此时他突然出生,倒吓了文氏一跳。 文氏放下账本,道:“夭夭都十三了,也该学着管家了,况且,夭夭又不是不会,怎得成我教的了?” 这几日来看,夭夭无论从学问,女红,还是琴棋书画等等都数上佳,如今竟然连账本都会看了,她这个做娘亲的竟然什么都没做。文氏心里憋闷,洛甚真是正正好撞枪口伤来了。 洛甚见自家娘子语气不善,便轻咳一声,假装看风景去了。 说到洛池烟已经十三了,文氏便又伤感起来了。她接过洛池烟手中的账本放在石桌上,拉过洛池烟的手:“我的夭夭都十三了,马上就该议亲了,娘亲总还想着你还是个孩子,如今竟也是个小大人儿了。” 洛甚听了这话便不乐意了:“夭夭也不过十三而已,急什么?我洛家的女儿,还愁嫁不成?如今民风开放不少,依我看,夭夭等双十年华再嫁也不迟。” 文氏瞪了洛甚一眼,嘴上道:“你要夭夭熬成老姑娘不成?”心里其实还是十分赞成的。 洛池烟见父母就这样当着她的面谈论什么议亲不议亲的问题,不觉面上一窘。她撒娇道:“娘亲,我还小呢,哪里就谈什么议亲呢?况且,夭夭不想嫁人,夭夭就在家陪着爹爹和娘亲好不好?” 文氏点了点洛池烟的脑袋:“傻丫头。”便不再提了。 此时刚好洛池安回了府,四人一块儿去用膳。 文氏突然想起来:“夭夭回来还不曾去见过她外祖,明日正十五,刚好你们爷俩休沐,便去太师府上走一趟吧。” 三人皆道好。 第二天一大早,洛池烟就被抹香和抹绿从床上挖了出来,她迷迷糊糊的由着两人给自己洗漱上妆打扮。 直到两人收拾完毕,洛池烟才清醒过来,她瞧着镜中的自己,柳叶眉,杏仁眼,高挺鼻梁,樱桃小嘴。 洛池烟一向对自己的相貌很满意,只不过……洛池烟看着发髻见的金步摇有些犹豫,她摘下步摇,换了一直素雅些的桃花簪,嗯,顺眼多了。 洛池烟照例去看小鹂,见她还睡着,便低声向伺候她的小丫头问了些她昨日的情况,又嘱咐下人好好照顾,这才跟洛甚等人用早饭去了。 几人一起吃了早饭,管家早已将车马备好了。 洛池烟扶着文氏上了马车,自己又在抹香的搀扶下上了车,她在文氏身旁坐定。 文氏知她紧张,拍拍她的手道:“放心,你外祖家还是原来那个外祖家,有我呢,莫怕啊。” 洛池烟转头看文氏,嫣然一笑:“嗯,我不怕。” 马车压过平整的石板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靖平侯府的车马便稳稳地停在了太师府外。 洛池烟和文氏下了马车,就见另一辆马车从相反地方向缓缓而来。洛池烟仔细辨认了一下,是大长公主府的马车。 当今圣上只有一个姑母,便是如今的明祯大长公主,明祯大长公主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吴青林封河阳郡王,女儿吴青瑾封清平郡主。清平郡主嫁与太师府长子文渊为妻。河阳郡王自成家便搬出公主府了,只是郡王的幼女一直养在大长公主身边,想来这马车上坐的便是那位姑娘了。洛池烟暗暗想到。 马车停稳后,从车上缓缓下来一位少女。 文氏看见那人眉头便皱起来了,她微微侧身对洛池烟说:“这是河阳郡王家的吴思晴,是你舅母家的侄女。”说完顿了顿,又犹豫着有些尴尬地接着道:“她……喜欢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