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茕然几乎没有见到许笙，但是他每天早晚都将包装好的各式各样的小礼物放在她的房门口。一方面是想把自己的情谊连着礼物一起交给她，另一方面是以此来推断她回来了没有：这些天，即使周末，林茕然也没有赖床，而是早早地把礼物放在她的门口，偶尔经过她房门，看到礼物没有了，那就是许笙已经起床出门了；放学一回到家，林茕然又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在她的门口，睡前再去看一眼，如果礼物还在，那就是她还没回来，每到这时林茕然总是不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支着耳朵，直到听到隔壁许笙房间开关的声音，他才安心睡去；如果礼物没在，那就是她已经回来了。　　　　林茕然一进客厅，就看到许笙随意地侧身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一只脚叠在另一只脚上，那一双时刻看不清感情的眼睛现在微闭着，耳朵上戴着一副头戴式耳机，脸上十分平静。　　林茕然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姨把菜端了出来，唤他们吃饭，他才回过神来。他应了一声，走到许笙旁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姐”，许笙没有任何反应。林茕然就这样居高临下，目光一点一点划过她的脸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许笙……”林茕然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就连这些天被许笙冷漠对待的烦躁情绪都一扫而空，眼神里却又似乎有着一丝忧伤与哀愁，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唤着，“许笙，许笙，许笙……阿笙，我好想你，你看看我好吗……”　　似乎是感受到炽热的目光，许笙缓缓地睁开眼，只看到林茕然站在她面前，她微微抬头，林茕然眼里的哀愁仿佛消失得一干二净，又是一副和平时一样带着笑的柔和表情：“姐，可以吃饭了。”　　许笙拿下耳机，慢慢起身，林茕然已经比她高了许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才到她的鼻子，现在许笙只能到他的胸口。许笙有一米六三，不算矮，但是林茕然长高了许多，身高已经有一米八六。她错过了他成长的这些年，也只有在这时候，许笙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之间错失了多少时间，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因为她以前不成熟，一气之下远走他乡，还将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发泄在林茕然身上，即使知道错不在他；这些年独自一人在他乡，每日每夜对祖国对母亲的思念，尽管她不想承认，还夹杂着些许对那个负心的男人——他父亲的思念，还有那个她一直当作弟弟的男孩的思念。现在她不想迁怒他人，但是这些年的委屈，她无处发泄的愤怒，难道都是她应得的吗？为什么她一直以来当作弟弟的男孩，她全身心疼爱着、宠溺着的男孩，一夜之间成为了她法律上的弟弟，而她的母亲却要被她的这个好弟弟的母亲取代？　　她逃避了四年，而现在还可以逃避下去吗？　　许笙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地笑了一下：“怎么不早点叫我。”说罢，绕过林茕然走向餐桌。　　林茕然转身看着许笙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许笙的步伐有点沉重，时时挺直的背在此时却显得有点落寞与寂寥。林茕然的心被猛撞了一下，他一直以为经历了那件事后，孤傲清冷是她的全部，却没想到那丝难以沉重的悲伤终究还是浸到了她的骨子里——不论她表现得多么自信或自立，这四年来，她还是孤独的吧。　　爸妈出差去了，阿姨上完菜之后也没有留着客厅，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和许笙，林茕然突然有些拘谨，甚至觉得他虚无缥缈的呼吸声碰撞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耳畔，渗透进他的血液。　　“姐，你找到工作了吗？”林茕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着回荡在客厅里。　　“嗯，在一家外企，口译。”　　“姐，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　　“我是不是特烦人，你是不是讨厌我？”　　“……”　　“姐，我送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　　“姐，我……”　　“茕然……”许笙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他的眼睛，“别说了，茕然……别说了。”　　“姐，你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很讨厌我！”林茕然突然起身，撞倒了自己的椅子，“姐！四年了，姐！你的怒气也该消了吧，要是没有，你打我、骂我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你知不知道这样我有多难受！”林茕然深吸了一口气，说话已经带上了鼻音，“姐，你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想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原谅我。”　　“茕然……”许笙轻轻唤了一声，她透过他眼里的泪水，看到了林茕然那双眼睛里的复杂的情愫，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是不是很可笑……”林茕然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转身上楼。许笙看着他的背影，微皱眉头，脸上说不清是自责，还是难过。　　第二天一早，林茕然路过许笙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房门开着，屋子里整洁干净，却是说不出的空荡——许笙搬走了。　　这四年，林茕然每天都会走进这个曾经属于她的房间坐坐，感受着她的气息，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了，可是现在又是一声不吭地走了吗。林茕然突然感觉她的气息消失殆尽了，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似乎也就这样断了——他们相处了三年，分别了四年，而他，喜欢了她整整七年，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是吗。　　林茕然背着书包下楼，连阿姨喊他吃早餐的声音都没听见，径自出了家门。张叔把他送到校门口，他连平时都会说的“谢谢张叔，张叔小心开车”都没有说，魂不守舍地进了班级，笔直地走向靠窗的位置。　　在谈天说地的三个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林茕然走向窗边的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　　“诶诶诶！”何奚喊着走过来把林茕然拉起来，“你是不是傻了，我们班上星期不是调位置了吗，我们现在在靠走廊的位置。”他们学校的教学楼是环形，教室和办公室都分布在环形的边缘，一边窗户直接对着人行道，一边窗户对着走廊，而他们这层的班主任办公室对着一、二、三三个班，在四班和厕所的中间位置。两个星期全班顺着调一次位置是余一定下的规矩，说是保护眼睛，以防斜眼。　　林茕然茫然地抬起头，何奚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