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上的几天,她对自己严刑逼供,是出于主子被我“害”了,要报复一二。可是锦娟问的问题,却表明完全不是这一回事。她背后有人。可是大太太也死了,总不至于是幕后黑手吧?幕后黑手是谁呢?那个人需要宫桥身上吐出信息来。
宫桥为了获得活路,随便绉了几句,骗了她几句,说自己家里有秘密机关,不在伧秦,在另一处,只要锦娟救她走,就可以带她去。不过是平白编的,戏里的桥段。而锦姨脸色大变,灌了毒药给我,喉头猩甜,鼻中发干发苦,我就死了。
这里面究竟触及了哪个不能碰触的地方,想不明白。
思来想去,一个家族凋零旁支中的女子,不同宗,不姓徐,不过是依附母亲情分来的远支亲戚,既不能夺产侵业,又不能承爵进官,亲事未定,也不着攀附权贵这档子事的边际,只能为着这个了。此事之祸,还是出在宫桥的父族了。
又是谁,需要扑杀宫家的后人呢?
舅母中毒而死,自己中毒而死,这若仍认为是巧合,那可真是自己笨到了家。祖父是使毒的巨家,早知事有今日,跟着学毒才好了,为什么要看徐家人脸色,这十年来唯唯诺诺,不敢做任何事,故意和宫府划清界线一般,连家学都丢了呢。
我姓宫,不姓徐。
宫桥暗思,不管是谁要害我,如今隔了世,什么证据都寻不着了。往日只道无愧于心便得安生,今日方觉悟了,深恨自己往时往日痴迷不省。可是一件,这一世,既然重生,再不能叹命而不挣命。一事一人,都要捋清辨明才行。重新去找线索吧。
临死前的景象又回到眼前,青色长袍的男子,俯身呼着“宫桥、宫桥”的场景。那是徐佑倧,并不熟悉的人,却有对自己保留一点点的怜悯。连他也是不可信任的,害自己而死的仇人,会是他吗?
宫桥不住地想着前世的最后十几天,翻来覆去,庆幸自己并未向谁求饶过,在祠堂中跪着受审也未说一句哀恳的话,但是这又有何用呢!不示弱,就不愧恨了吗?人都死了,一个好看的姿态有何用?
想左想右,思前思后,虽然仇人是谁还不知道,宫桥醒觉了。上辈子,活得太是糊涂,太是怯懦,凡事拖沓,凡事得过便不追究,实在失败已极。正是终日糊涂,到底不明不白连宵细思,难推谁是谁非。
那么为什么会重生到此时此地呢?大约六岁,看自己的样貌,竭力回思,五六岁之时……我在这里,这里该是哪里?
那时年纪太小,她属实想不起了。她死去刚过十五,算来那堪得九年前。那些日子有什么特异之处,为何让她重生回这个时间点?这是一片并不熟识的地方,九年前曾经来过这里?
这边靠近自己的麦子低矮,她随手摘落一片长叶,放在鼻尖轻嗅。
该去找祖父,小时候父母早在自己襁褓中就双双亡故,是祖父带着自己到八岁,又送自己去了徐府。随后祖父失踪,一去而不返。
徐府阴暗,这一世可不能去了,但这都是后话,还是先找祖父吧。可我这里是哪里?宫桥站起身,拍拍褂子上的灰,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阵渐近的脚步声,宫桥吓了一跳,这又是谁?上辈子可怕的遭遇让她惊惶,庄稼地里没什么可藏身的地方,好不容易寻了处坳子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