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不是爹把你救回来的?” “穆正阳?他怎么会知道我被人劫走了?” “不是还有那几个侍卫吗?我们离开没多久,绿茹姐就求他们绕道回城去通知爹了,娘没有见到爹吗?”程心听后笑道:“他们与黑衣人是一伙的,怎么可能去通知穆正阳。” “啊?我说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爹,也不见那两个送信的侍卫回来,原来这些人是一起的,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心把与公孙羽相认的事情向倾城讲述了一遍,穆倾城听后惊得小嘴微张,半晌无言,最后感慨道:“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奇妙了,自己以前真的是太孤陋寡闻了,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有自己想不到的事情。”程心接着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娘,听你这么一说,咱们现在还是皇亲国戚了。” “理论上是,现实中难说。” “什么意思?” “你想啊,我现在用的是程素心的身份,和公孙家实扯不上任何关系,所以,皇亲国戚也只能是自己说说,别人是不会承认的。” “别人承不承认有什么,只要皇爷爷认了就行,到时候说不定会封娘做一个公主,少说也会是个郡主……”慕倾城正掰着自己的小手絮叨,程心轻点她的额头道:“想多了!” “想多了有益脑发育,我现在正需要发散我的脑神经。” “别脑神经没发散你自己再神经了。” “那可就糟了,您老岂不是养了个傻女儿。” “养个傻女儿也就好了,省的每天气我!” “娘,您真是我亲娘!” “那还能假了。”母女两人斗嘴间绿茹领着海棠进了屋,因为海棠在,慕倾城便不说话了,他们住的小院只有三间草堂,程心与穆倾城母女睡在右间,绿茹和海棠睡在左间,中间是正堂,摆放桌椅吃饭的地方,两人回来后,与程心打过招呼,各自收拾一番便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程心便正式开始了她的“思过”生活,用过早斋后,随着前来引路的童僧去殿前藏经阁,老方丈已在那里等候,见到程心,打了个问询,交待一番后便离开了,老方丈走后,藏经阁的门便被关上了,随后是落锁的声音。程心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藏经阁,又看了看案桌上厚厚的一摞经书,用三个月的时间将这些经书抄写完,要命的差事啊,程心扶额哀叹:“亲叔,这绝对是亲叔的安排。”随手拿起案上的一本经书:《摩诃波若菠萝蜜多心经》,放下再拿起一本:《地藏经》,又放下再拿另一本:《阿弥陀经》,翻看了两页又放下,唉叹一声,跪坐在几案前研墨,随后开始抄写。程心抄写的第一本经书是《心经》,起初还有些不情愿,慢慢的便静了心,认真抄写,不觉已到午饭时间,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一个小沙弥提着食盒进来,摆放好斋饭后便离开了,程心起身洗手用饭,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醒来后继续抄写,直到酉时末藏经阁的门再次被打开,她才得自由在寺内走动,其实,程心在寺内能够走动的范围很小,因为报恩寺是皇家寺庙,香火繁盛,寺内僧人较多,碍于礼数,身为国公府的二少奶奶,程心不便与陌生男子见面,是以,程心出了藏经阁后就直接回了小院。 程心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小院时绿茹和海棠已经备好了晚饭,绿茹正在院门前迎望,见程心回来,高兴的迎上去,两人一起进了小院,绿茹帮着打水净手,一切收拾停当,和海棠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一开始海棠碍着身份不愿坐下,程心和绿茹两个轮番劝说,一个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没有那么多规矩。”另一个道:“海棠,你坐下吧,咱们夫人不在乎这些规矩。”一个又道:“跟在我身边就要听我的安排,以前的规矩可以放一放,若真回去了,再拾起来也不晚。”另一个又道:“海棠,你再不坐下咱们夫人就要生气了。”主仆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海棠心思活络,最后绿茹把她按坐到座位上,海棠也不再坚持,便坐下与程心一起用斋。 吃过斋饭,程心回到自己房里,一躺到禅床上便不想起来,穆倾城躺在床上歪着脑袋使劲的转眼珠,也只看到娘的半张脸,因着房里多了个海棠,她轻易不敢开口说话,此时见到程心,低声道:“娘,很累吗?” “累!”程心闭着眼有气无力的道:“对了,你吃过奶了没?” “娘回来之前刚吃过。” “幸亏你这爹还惦记着女儿,提前把奶妈送到了庙里,否则你就要挨饿了。”自孩子过了满月,她不是生病就是坐牢,身上早没了奶水。 “我以为到寺里思过就是空坐着盯着墙看呢,没想到会这么累人。” “什么‘思过’,就是变相的囚禁,从辰时到酉时,将人锁在藏经阁里不让出来,还派了个和尚在外面监督,多睡一会都不行,一想歇着,那和尚就在门外拉铃绳,他这一拉,好嘛,整个藏经阁里上百个铜铃齐响,搅得人心烦气躁,我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寺院思过’了,一个字:狠!两个字:真狠!” 穆倾城见到亲娘被几部经书累成这个样子,有心帮忙,奈何人小力不足,只得长叹道:“可惜绿茹姐姐不会写字,否则也能帮着娘抄写几本。” “恩!”穆倾城见程心轻应一声后便没了言语,轻喊一声,亦没有回音,才知程心已经睡着了,盯着房顶道:“我若是再大些就好了。” 程心在报恩寺里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在藏经阁内抄写经书,晚上回去累的倒头便睡,一连持续了十几日,整个人看上去清瘦了许多,穆倾城看着心疼,心中不禁开始埋怨公孙羽,没认亲之前也就不说了,现在既然知道是自己的侄女了还这么罚,就不能减免几天吗,感情他当叔的看不见让做女儿的看了心疼啊。 一日,程心从藏经阁回来,洛砼等在小院门前,见她回来交给她一封信,程心拿在手中看了看,信封上没有字,回到房里将信拆开,才知是公孙羽写给她的,信的内容简短,大意是念她在寺中辛劳,态度良好,决定送她一份大礼作为奖赏,最后颇有几分调侃意味的向她暗示,若是不能忍受寺院的清苦生活,只要她开口求情,作为小叔,他愿意伸手援助,酌情减刑。程心看过信,抿嘴笑道:“也太小看我了。” “娘,皇爷爷信上都说什么了?”程心把穆倾城抱在怀里,拿着信让她看了一遍道:“这老头,童心未泯,竟等着看我的笑话。” 穆倾城看过信乐道:“这位爷爷还真是颠覆了我对帝王的印象,字里行间哪里有半点皇家的气势,简单的字句,诙谐的言语,真像个老顽童。娘,你准备怎么回信,不如就坡下驴,让他免了你的‘寺院思过’吧。” “他就等着我‘就坡下驴’呢,我可不能被这老头小看了。” “那娘准备怎么回信?” 程心咬着牙违心道:“谢叔父大人的挂念,小侄一切安好,勿念!” “娘,我看皇爷爷也就是一时兴趣,您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你不懂,别看他以前在程家时身体虚弱,却是族中最能折腾人的一个,从小到大,我从父亲那里没少听他调皮捣蛋的事,整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 穆倾城听了笑道:“娘,你说的是年少的程云霄,他现在可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又是个皇帝,早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没看见他信上写的,什么‘我家心儿若不堪清苦,可哭诉于我,小叔定尽力周全一二,救你出困厄苦海’,明明是他一句话就解决的事,却啰嗦这么多,就等着我低头求饶呢,你娘我好歹是从程家走出来的,这点苦都受不住,以后还怎么敢说自己姓‘程’。” “娘,信上不是说还有份大礼吗?你猜皇爷爷会送什么礼物过来?” “我可不想着他的大礼,只祈祷‘大礼’不要变成‘大惊’。” “没这么严重吧。” “咱们大可拭目以待。”程心说着将信收起来,只见绿茹掀帘进来笑说道:“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海棠呢,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洛大人已经命人下山去接她了。” “为什么要自己下山?门外那么多资源不利用,多浪费啊。”绿茹听了笑道:“海棠说那些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不会挑拣,他们买回来的菜都不新鲜,反正在山上也无事,不如她自己下山买些新鲜的菜蔬果品回来,也好让小姐补补身子。”说话间只听院门响动,绿茹隔着窗户向外看了眼,高兴道:“海棠回来了。”说着就转身出了屋到院里去迎。程心也看到了已经进院的海棠,只见她两手各提着一兜东西,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一人肩上扛着一个大袋子,笑道:“海棠这是把人家的菜摊一块扛上来了吧。”穆倾城见了低声感慨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丈夫,这么多东西,她是怎么扛上来的?” “咱们也出去看看!”程心说过,抱着倾城出了草堂,这时海棠已是把手中的提兜交给绿茹提着,看见程心,向她她打声招呼,然后指挥着两个侍卫将袋子放到院子中央,随后便将两个侍卫赶出去将院门上了闩,程心见了笑道:“海棠,人家辛苦的帮你把菜扛上来,你连声谢谢也不说就把人赶出去,难不成还怕人家抢你的菜啊。” 海棠呵呵一笑道:“夫人稍等,我给您带好东西回来了。”说着弯身攥住一个袋子的口向已经把提兜送到屋里回来的绿茹道:“绿茹,快过来帮忙。”绿茹着手帮忙,两人合力把一袋子菜拽到草堂前,又回去拽另一袋子菜,程心问道:“海棠,你是怎么把这两个袋子弄上来的。” “我雇了两个挑夫,山路不好走,所以才回来晚了。” “都是买的什么菜,现在天这么热,又不能放,就咱们几个,吃得完吗?” “吃不完给寺里的和尚,就算夫人给他们添的香火。”程心一听海棠要拿菜当香火,乐了,笑道:“你以后少这么累了,别让他们觉着你家夫人我太‘大方’了。”程心这么一打趣,海棠和绿茹两个也听乐了,把两个口袋都拽到草堂前,海棠就动手把口袋解开,然后把菜掏出来,有白菜,菠菜,萝卜……还有些程心叫不出名的,就像是群菜大聚会,海棠把菜从口袋里拿出来,突然面上一笑,从口袋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拍了拍上面的菜叶和泥土,递给绿茹道:“快放到屋里去。” 绿茹接过油纸包,眼睛一亮,问道:“这是什么?” “先别问,一会你就知道了。”绿茹把油纸包拿进屋里,海棠又去把另一个口袋解开,同样是把里面的菜拿出将近一半时又摸出一个油纸包来,拍了拍菜叶和泥土,笑着站起身道:“夫人,咱们进去吧。”程心与倾城相视一笑,转身回到屋里,海棠抱着油纸包跟在后面,顺手关了门,上了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