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将尽，天色微亮，远处隐隐传来鸡鸣声，程心的身子动了动，守候在身边的绿茹看见，慌忙趴到床上，惊喜问道：“小姐，小姐，你醒了吗？”　　　　程心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一觉醒来，怎的天还没有亮，将手伸出被窝，向床头熟悉的方向摸索着找灯的开关，突然一双手握住自己的手，程心吓得坐起身，惊问道：“谁？”屋里进贼了吗？然这一起身，顿觉浑身乏力，疲累至极。　　　　“小姐，是我，我是绿茹！”　　　　小姐是谁？绿茹又是谁？程心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在我房里做什么？”　　　　“小姐，我是绿茹，我是绿茹啊。”绿茹着急的解释，小姐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精神恍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老天爷，绿茹求求您了，别再折磨小姐了。　　　　绿茹？程心终于想起是怎么一回事了，可她立刻便慌了，她只是装瞎，并没有真瞎，可现在为什么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程心反握住绿茹的手问道：“绿茹，绿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屋里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灯？”　　　　绿茹心酸道：“小姐，屋里点着灯呢！”　　　　程心身子僵住，心凉了半截，没想到弄巧成拙，真让她成瞎子了，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吗？她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倒霉，平白被调换时空，无故成了瞎子，伸手抚摸眼睛，恩？什么东西？程心伸手想要扯掉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绿茹慌忙阻拦，劝道：“小姐，你不能解开，这是谭御医绑上的，能治你的眼疾！”　　　　程心不顾绿茹的阻拦，将人推到一边，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原来是条白绫，而她自己也没有瞎，刚才看不见，全是这条白绫在“作怪”，程心望着手上的白绫，有些哭笑不得，谁这么无聊，在她眼睛上蒙这么个破玩意，害她虚惊一场！　　　　“小姐？”绿茹喊一声，向前试探的将手伸到程心眼前晃了晃，程心伸手将绿茹的手拿开：“做什么？”然后她看见一个身着绿色古装的女孩，瞪着一双眼睛惊讶的望着她。　　　　“小姐？”小姐的眼睛好了吗？谭御医的药水果然有效。　　　　“啊，咳……”程心立刻调回状态，做瞎子状，拿着手中的白绫问道：“这是什么？”　　　　小姐的眼睛还是没有好，绿茹有些失望的道：“小姐，这是谭御医用药水浸泡过的白绫，能治小姐的眼睛。”　　　　这姓谭的，怎么当上的御医，看不出真瞎假瞎啊，弄这么条白绫，真是让她虚惊一场！果然是“庸医害人”啊。　　　　绿茹拿过程心手中的白绫，试探的道：“小姐，绿茹将这白绫给您覆上吧！”见程心没有反对，绿茹便要用白绫蒙住程心的眼睛，程心拦住道：“等等，停一会再覆吧，戴着不舒服。”　　　　“是！”　　　　程心无意向身旁看了眼，见婴儿就在她里侧躺着，眼珠一转不转的盯着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不知为什么，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的眼中突然就涌满了泪水。程心转过头不再看孩子，向绿茹询问：“孩子呢？”　　　　“小小姐就在您旁边，奴婢这就抱给您！”绿茹将孩子抱起交到程心手上，程心低头，用衣袖不着痕迹的帮孩子擦拭了泪水，继而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在只有孩子看得到的地方对她一笑，然后解开上衣喂孩子，不再介意有没有外人在场，然而孩子只是向她靠了靠，将小脸埋进她的怀里，并不去吃奶，绿茹见了，未语泪先流，哽咽着喊了声：“小姐！”　　　　“怎么不吃？这么长时间，也该饿了！”程心声音温柔，听在绿茹耳中却是心酸如针刺，跪到地上一直磕头，却是一句话不说。　　　　“绿茹，你怎么了？”　　　　“小姐……绿茹无能，救不了小小姐。”　　　　程心一惊，不再掩饰，将怀中的孩子抱起，见她泪水满面，流着泪轻唤一声：“青青！”　　　　孩子虽没出声，却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了她，孩子流着泪向她眨眼睛，还对她微笑。　　　　还好，她还没有走，程心也笑了，眼泪流的却更凶了。孩子望着程心，眼珠向右方斜了两下，程心会意，看了眼跪趴在地上哽咽的绿茹，擦掉眼泪问道：“绿茹，你刚才说孩子怎么了？”　　　　绿茹抬起头，哭红着眼睛道：“小姐，小小姐一心只和小姐亲，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小姐，小姐昏睡的时候，老夫人和夫人来看您，担心小小姐饿着就想将人抱走，但小小姐只要离开小姐就会一直哭闹，没有人哄得好，老夫人无奈，只得将小小姐留在小姐身边。”　　　　原来是这样，程心看看怀中的孩子，又为她擦了擦眼泪，或许她和自己一样，还没有适应新的环境，程心对绿茹道：“没关系，现在我醒了，我会照顾她的，你先下去吧。”　　　　“小姐……”绿茹泪流不止。　　　　“怎么了？”　　　　“小姐不能再喂养小小姐了。”　　　　程心心中一惊，问道：“为什么？”　　　　“大夫……大夫说，小姐的奶水本就不多，产后情绪波动较大，奶水回流，现在已经没有奶水了。”　　　　怎么可能，孩子刚才不是还吃了吗？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程心不信，想让怀里的婴儿再试一下，孩子只是泪眼汪汪的向她摇头。　　　　“小姐现在没有奶水，小小姐又不吃奶娘的奶，所以……”绿茹剩下的话没有说出，眼泪不停的流。　　　　“为什么？”她身上没有奶水了，还可以吃奶娘的奶，不吃奶娘的奶，也总可以吃点牛奶、羊奶、狗奶或者其他什么奶，总不至于把自己饿死。程心这句话问的是怀中的婴儿，绿茹却以为问的是自己，哭着回答：“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姐一出生就什么人都不要，一直哭，送到小姐身边就好了，小小姐只和小姐亲，谁也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绿茹的话，刚收起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程心和泪而笑，问孩子道：“饿了吗？”　　　　孩子向程心点点头，绿茹却愣愣的看着程心，程心不在意，微笑道：“绿茹，你去端些糖水来，有蜂蜜的话，也拿来些。”　　　　“哦！”绿茹拭着眼泪起身，转身走了几步停下转身看向程心，小姐的眼睛？　　　　程心向她微笑点头：“你自己知道就好！去吧！”　　　　“是……是！”小姐……小姐……为什么突然感觉小姐好陌生呢？绿茹带着疑惑离开，程心见她把门关上，迫不及待的问孩子道：“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吃东西？”　　　　“娘，您终于醒了！”小嘴一撇，泪水直流，孩童稚嫩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夹杂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能表达出的担心和忧伤。　　　　程心见了用手中的绢帕为孩子擦眼泪，边擦拭边道：“你这小人儿，哪来这么多泪水，比我的还多。”　　　　“我以为娘走了呢！”　　　　“我倒是想走，总要回得去才是，没听人说吗？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是我这尊‘神’不走，是根本就不知道回去的路。”　　　　“娘来都来了，为什么还想着回去？”　　　　程心轻笑：“你这话问的，难道你就不想回去？”　　　　“不想！”孩子回答的语气十分坚定。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爹娘，那里没有！”　　　　程心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你是个孤儿？”　　　　“前世的叶青青是个孤儿，不过这一世已经不是了，我有爹，有娘，有了自己的家。”前世怎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她要珍惜所拥有的，不负上天的恩赐，眼睛上虽还挂着泪水，却难掩脸上的幸福。这是一个孤寂的灵魂寻到亲人，寻到家的幸福心情，程心被她感染，面露微笑，她虽不忍心打破孩子的心情，然而，有些事她还是觉着要说清楚：“青青，其实我是……”　　　　孩子不在意的抢先道，“娘，您是不是想说，您是程心，不是程素心？”她这个娘，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磨叽，不愿认清现实。　　　　“你都知道了？”程心问过之后不觉轻笑，只怕这“孩子”早清楚了，否则也不会向自己坦诚身份。　　　　“娘，您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您生了我，我吃了您的奶，您就是我娘，我今生只认您，您是赖不掉的。”　　　　我……我赖什么了？这孩子话说的，倒像她是个耍赖的了，程心觉着好笑，问道：“你多大了？”　　　　“十六！”　　　　程心打趣：“还好不是六十，否则，这声娘你敢叫，我都不敢应！”这个年龄段，勉强还能接受，否则……又能怎样？这孩子好像真的认定自己了。　　　　孩子不在意的道：“我就算八十，那也还是娘的孩子！”　　　　程心笑语：“行，你是娘的孩子，我上辈子肯定是烧高香拜老佛了，所以老天才给我送来你这么个宝，这样总行了吧！”　　　　“娘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你还想怎样？”　　　　“娘，您别笑，我是认真的，您真的觉着我是上天送给您的宝？”　　　　“真的，比黄金还真！”　　　　“娘……”程心嬉笑的态度令孩子十分不满。　　　　程心收敛笑容，伸手轻轻在孩子脸上揉了揉道：“有你在，我对这里不再那么恐惧了，我知道，我不再是一个人，我还有同伴，更让人高兴的是，这个同伴还是我的女儿，青青，我要谢谢你！”　　　　孩子听了程心的话又哭又笑，程心用手轻轻抹掉孩子脸上的泪珠，温柔道：“怎么又哭了？”　　　　“娘肯认我了，我高兴的！”　　　　“傻样！”　　　　“嘿嘿……”孩子望着程心笑，露出满口的牙槽，程心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突然觉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敲门声打断了母女两人的笑声，程心向孩子做了个住声的手势，只听房外的人又敲了两下门，出声道：“小姐，糖水好了。”　　　　“进来吧！”　　　　绿茹打开门进来，又转身将门关上，把端来的糖水和蜂蜜放在桌上，低着头，不敢看程心，小姐……小姐现在真的很吓人，她刚才在外面听到屋里有两个声音，可是……明明只有小姐一个人在房间里。绿茹认为刚才听到的两个声音是程心自己与自己的对话，所以，她认为她家小姐已经疯了，至少脑袋已经糊涂了。　　　　程心与孩子大眼对小眼，互相交流了一番，然后看向绿茹道：“绿茹？”　　　　绿茹听到小姐喊自己的名字，身体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抖着声音道：“小……小姐！”　　　　“绿茹，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绿茹缓缓抬起头，只见小姐望着自己微笑，心情放松了许多。　　　　“绿茹，我的眼睛能看到东西了。”　　　　“小姐的眼睛真的能看到了吗？”绿茹大步走向前，望着程心的眼睛，先是高兴，眼内不觉聚满泪水，然后流下来，激动的道：“小姐的眼睛真的好了，真的好了！”　　　　“绿茹，我的眼睛好了，你高兴吗？”　　　　“高兴，绿茹为小姐高兴！”　　　　“绿茹，我知道你一直在照顾我，这几天一定把你累坏了，也吓坏了。”　　　　绿茹哭着摇头：“没有，只要小姐没事就好。”　　　　“绿茹，谢谢你！”　　　　绿茹慌张跪地：“小姐别这么说，奴婢当不起！”　　　　“不，你当的起，若不是你拦着，我这会只怕真的躺在棺材中成了死人了。”　　　　“小姐……”绿茹泣不成声。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是要报答你的。”　　　　绿茹连连叩头：“绿茹不要小姐的报答，只要小姐能够好好的活着，让绿茹做什么都行。”　　　　是个好婢女，程心又与怀里的孩子对视一眼，然后道：“绿茹，你起来！”　　　　“小姐！”绿茹抬起头望着程心，并没有起身。　　　　“你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绿茹起身，程心道：“我眼睛的事现在还不想让府里的人知道，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所以……”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对任何人讲！”然后似乎觉着自己说的太绝对，不确定的问道：“小姐，老爷若问呢？”　　　　程心当然知道绿茹口中的“老爷”指的是程素心的爹，于是道：“也不说！”　　　　“是，奴婢明白了！”　　　　“你先出去吧，在外室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的房间。”　　　　“是！”绿茹刚要离开又转回身，望着程心怀中的孩子道：“小姐，小小姐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呢，再说，这孩子乖着呢。”　　　　“哦！”绿茹走出房间，将诸多疑惑压在心底，程心望着房门的方向道：“这丫头是不是起疑了？”　　　　“娘行事屡屡反常，她心里当然要犯疑了，不过还不至于猜想到原来的娘换成了现在的娘，最多怀疑娘现在精神失常，有精神病的嫌疑！”孩子说过还咯咯笑了两声。　　　　我？程心伸手刚想在孩子额头上弹一下，立刻被叫停：“娘，您老手下留情啊，我这小额头现在可还经不住您这一弹，我是灵魂强壮，身体瘦弱，您要时刻记住，您女儿现在还是个婴儿，应轻抱轻放！”　　　　“行，你就嘚瑟吧，我先给你记着，早晚找你算了。”程心说着收了手，改为在孩子小脸上点了下。　　　　“嘿嘿……”有依仗就是好，孩子大乐！　　（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