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过程中,郁衍一边饮茶,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梁擎的表情。
梁擎——没有表情。
他甚至,似乎根本就没听,只是端着茶杯,慢慢地再度走到窗边,靠着栏杆,悠悠地看向曲江,眉毛都没有颤动一丝。
“我总感觉,梁先生似乎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郁衍话里有话。
“天下的事都是故事。而那些所谓的切肤之痛,其实时间一长,也就都成了故事,看起来,跟别人的事也差不多。”梁擎极度敷衍。
郁衍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即便我露了这么一手,梁先生还是不肯尽情说实话么?”
梁擎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半晌,忽然问道:“微家那位三小娘子,怎么样了?”
郁衍一愣。回头看向那年轻人。
年轻人再上前半步,欠欠身,恭声道:“陛下宣了三小娘子进宫,闲谈多时。长公主进宫,与皇后娘娘一起请了三小娘子用午膳。”
郁衍越听越稀奇,失笑:“怎么?她竟成了香饽饽了?”
可梁擎却皱起了眉头:“陛下那天说,和国公不是个护短的人,微家想必也没那么宁和。三小娘子骤得恩宠,只怕在家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年轻人低着头笑了笑。
郁衍咳了一声,催他:“有话就说,有什么可笑的?”
年轻人叉手称是,含笑把千山送微飏回府之后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又道:“微家虽然有些虚荣,但都大大咧咧的。这位三小娘子应付起他们来,游刃有余得很。梁先生倒不必担心。”
一番话说得梁擎的表情果然放松下来。
郁衍听得呵呵轻笑,看向梁擎,忍不住玩笑道:“就这样一座府邸,怎么,梁先生看来,竟比我这个桓郡王,更容易令你达成心愿不成?”
梁擎的脸色头一回认真起来:“您的父亲、先文惠太子是个古今少有的出身皇家的厚道人,我不希望他老人家绝了嗣。您那胞弟才七岁,若是没了你这个长兄照看,早晚殇在歹人之手。
“我的事,便再大,其实也不过是芥子一般的小事。我若果然能托庇于和国公府,反倒无声无息。如今,我只求活下去,并不想捅惊天的篓子。您的安危,不该系在这种事上,我梁擎,负担不起。”
这话出口,郁衍终于色变。
年轻人更是铁青了脸,往前迈了一大步,厉声低喝:“大胆!”
“这有什么大胆不大胆的?”梁擎面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情走到桌边,撩袍坐下,伸手拿了壶,给自己续上一杯茶,轻笑一声:
“桓王殿下明示暗示,似是在说我有血海深仇在身上一般。可我这仇便再大,有先文惠太子的仇大么?”
嗯,同是天涯没爹人,不要相逢就比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