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伊见青霓那么坦诚,自然据实以告,将这段空白补上。回想出走那天,她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一言难尽。一年多前,我一个人去市集买东西,突然一个男人走到我面前,冲着我撒了些什么粉,我迷糊了眼便没意识了。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有个男人正,正脱我衣服,亲我,情急之下我拿起旁边的花瓶朝着他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满脸是血的倒了下去,我见他毫无反应,瞬时慌了,急忙跑出去,撞到个小二,才发现这是个客栈。我不敢回家,不管怎么说,我打死了个人,还被小二认出我,我担心连累爹娘,也怕被报了案多耽搁一会就走不掉了。我索性直接跑了,就没通知爹娘…… 一个人飘飘荡荡的,饿了两天肚子,糊里糊涂的撞进歌舞团,便求他们收留我,之后就跟着歌舞团四处表演,前两月才到了原城。没想到歌舞团又解散了,我就自荐去了明月楼,每日跳舞换来免费食宿……” 青霓听着,早已不自觉的握上了她的手,她说的有些混乱,不过青霓能了解她发生的一切,曲折离奇,“还好你没事!之前并不听见爹娘提起你,我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也不敢提,以免爹娘伤心。现在好了,你们终于团聚,你也好好的。不过,你就这么和爹娘说了?他们能接受吗?” “对他们说的当然简略得多。我只说还击一个恶霸,不小心打死他了,慌乱逃离,想过几年等事情淡了再回去。” 青霓没说话,静静的听着,这样的说辞娘会相信,爹会信吗? 慕伊翻了个身,又悠悠的说她其实还有些喜欢在歌舞团的日子,所以也没急着回去,本打算过两天就回家看看的,没想到今夜竟碰见他们了。 青霓皱了皱眉,正色道:“那你就不曾写信告诉爹娘吗?他们好担心呢。” 慕伊垂下眼睑,面含愧疚的说:“我写了的。刚才爹也这么说我,训斥我一顿,我才知道他们没有收到我的信。” “那你就没怀疑他们没收到吗?不然他们肯定会回信的啊。”青霓想到自己的身世,忽的有些生气,但想到慕伊的遭遇,也恼不起来。 慕伊解释说她跟着歌舞团四处游动本就没个定所,没收到回信也是正常的;青霓想了想,感叹世事难料,好在终于见了面。 两个姑娘年纪相仿,性情脾气也相投,越聊越有兴,而且她们在遇到彼此之前都不曾有过推心置腹的朋友,这次的见面可谓相见恨晚了。 过了一会,慕伊侧起身子,面向青霓,“姐姐,说说你的那位公子吧。” 青霓闭着眼正要入睡,听到慕伊的话却淡淡的笑了,将自己与张宸的故事略说了下。 慕伊惊呼道:“那你对他岂不是一无所知,他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他家以何营生,他自己官居何位,他已定亲的那位小姐是何许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与他私定终身了,你也太大胆了。” 又说,“你们初次见面时,他受了伤,他说是遇上强盗了,我看还有待考证;一般盗贼只抢夺财物,哪会定要伤人性命,何况听你说来,他也是习武之人,身手不凡,一般小盗贼又怎能伤得了他。现在,你又不顾一切的奔向他,真是吃大亏了。” 听到慕伊长篇大论的分析,青霓的心沉了一下。 “你说的这些我都未曾想过,我初次见他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要分别时,真是有如死别,很怕再也见不了面,那种感觉强烈到我无法多想别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了。至于重回这里,我只能说阴差阳错吧。” 这一夜,两朵小花都说了好多话,至天微亮方朦胧睡去。初次见面的她们感受到了姐妹间的暖意。 第二日,张宸请了假待在屋里,想好好表现一番,让母亲高兴,然后说明退亲之事。他知道母亲醒的早,特特的赶在母亲出房门前侯在门外,立在屋檐下的他忽的想起很多年没有给母亲请安了,小时候,父亲坚持他每早给母亲请安…… 张母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出来,看见张宸立在几步之外,手里端着的茶杯还冒着热气。一下子热泪盈眶,欣慰的笑了。 张宸沉步走过去,“娘,先喝茶。” 张母一脸慈爱,尝出是自己最爱喝的老君眉后,笑的更开心了。 天朦朦亮,七月的清晨不凉不燥,温温和和,却也很安静,听得见院里树上有几只鸟在唧唧喳喳。张宸知道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下会格外寂寞,“娘,今天我陪你出去走走好吗?” 张宸先带着张母去李福记吃早点,那有她爱吃的糯米玫瑰糕,随后趁着阳光明媚与张母一起绕着清湖散步,听她唠家常,张母时不时的提及晓柔,希望他尽快结婚,让她抱孙。张宸不答话,想着还不到时机。 在张母走累之前,张宸贴心的雇了辆小桥,载她去戏园里听戏。今次的戏唱的是《西厢记》,张母年轻时就听过了,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这出戏却让她悲从中来,上一次听还是与张宸的父亲一起,如今物是人非,时间过的太快了,想到这,张母的心绪连同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不由得看向张宸,却见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回家后,张宸让母亲休息,自己亲自去厨房煮了一桌饭菜。待菜摆上桌后,才去请母亲到饭厅进食。张母坐在椅子上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看你的手艺能不能打动我。” 尝了一口,“嗯,不错,比以前做的还好吃了。” “母亲喜欢,那我以后经常下厨做给您吃。” 张母淡淡的点点头不说话了,只是吃菜,不像刚才拉着张宸闲话家常。张宸的手在桌子底下不安分,时不时的握紧拳头,突然的要张口说这件事了却发现差点勇气,因为他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早把晓柔当儿媳看待了。 张母吃罢饭,抬眼望着张宸,脸色是已知晓一切的平静,“我都吃完了,你还不说?这次又有什么事要求我呀?” 张宸疑惑的看着母亲,心思被这么直挑出来,即使那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有些难为情与挫败,“娘,我也是真心孝顺您呀。” 张母理解的点头,笑道:“娘知道你是孝顺的,平日里对娘也好,只是我太了解我儿子了,只要你有事相求必会给我做饭吃。 小时候想买糖葫芦吃,你为我做了碗鸡蛋羹;进了学堂,被先生骂了,回家给我做了醋溜鱼让我不告诉你父亲;教馆习武累,为了让我配合你装病让你父亲准许你休息一日,你给我做了狮子头和茄鲞……现在这一桌子菜,你还不是‘另有所图’?” 张宸满面含愧,后知后觉对母亲的孝竟这么的有目的。 “娘,以后我定会无所求的为您做饭。” 张母起身,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腾出空间让丫头们收拾饭桌,听了张宸的话,笑说:“傻儿子,娘又不会和你计较这个,其实你只要经常的陪我吃饭,娘就很满意了。娘很好奇,你是为了什么事下这么大工夫,值得你从早到晚整整一天的表现?” “娘,我想和周小姐退亲。”张宸看着母亲,目光坚定,“那时孩儿没有想娶的人,才全凭母亲做主,只要您满意。” “意思是,现在你有想娶的人了?” 张宸重重的点了点头,更坚定的说:“是!所以我不能娶周小姐。” 话到此处,张母默不作声了,径自回屋休息。张宸亦不再多说,他知道母亲需要想想。 正午的阳光太过猛烈,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青霓觉得脸上热烘烘的,光线明亮的有些刺眼,便缓缓的睁开双眼,稍微一别头就看见躺在身旁侧着身子熟睡的慕伊。她淡黄色的睡衣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身上,肩膀露出一大块,好看的锁骨也暴露在空气中。 青霓将她的衣裳略整理一下,再盖上一层轻薄的被子,才轻手轻脚的起床。走出房门,看见成民夏婉提着些菜,刚从外边回来,便说:“爹,娘,你们去市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