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健不是灵媒,只是通灵者,但他经验丰富,处事老道,是个优秀的协助者。
至于战斗力本身并不要紧,反正他只是想离开这座城市。
“你说得都是真的?”
在出城的高速公路上,副驾驶座上的老警察一边抽烟,一边确认着手上的文件,他没有抬头。
“罪魁祸首居然是张红队长,真不可思议啊。”
“那是我的妻子,我比任何人都要感到心痛。”
“……抱歉。我只是觉得难以置信,真的没有人察觉到这一切的发生吗?”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竺康文扶着方向盘,目不斜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着不管。”
“嗯,所以我跟你来了。”周行健耸耸肩,“反正我都快退休了。”
“假如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当作出了一趟差吧。”
两个男人有段时间没有说话,车厢内很安静,只剩下呼啸扑打在窗户上的风声。
“竺先生。”
“嗯?”
“你说……”老警察的语气有些迟疑,“会不会和‘巢母’有关?”
竺康文的心勐烈跳动了一下。
时至今日,他当然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他宁愿自己没想到。
对于差点毁灭整座城市的邪神的恐惧,早已经在每个参与者的心中深深扎下了根。
他的妻子是那场天海市战争的中流砥柱,所有人公认的“英雄”。
假如她真的是在战斗中被巢母的力量侵蚀堕落……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讽刺的了。
“它不是已经被赶走吗?”
“或许是残留下来的力量。又或者……”
周行健的话头顿了顿。
“我们根本没能力驱赶走它。上次的入侵看似声势浩大,导致我们损伤惨重,但那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幌子,它真正的目标已经达成,如今正悄然潜伏在人间。”
悲观点想,我们没能打赢那场仗,而是从头到尾都是失败者。老警察说,他的猜测沉重得可怕。
竺康文咽了口唾沫,过了好久才喃喃道:
“希望……不是这样。”
汽车又行驶了一段时间。过了个红绿灯后,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就在这时,周行健又冷不丁开口了。
“对了,你就一个人出来吗?”
竺康文愣了一下。
“对啊。”
“我总不能把我老婆拉出来吧……”他很努力地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我记得,你家还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女儿。”
“嗯,我就是为了清月,才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
“是吗。”周行健的语气很平澹,他望着车窗外逐渐沉落的暮色,“既然是为了女儿,你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呢?”
“那当然是因为……”
竺康文的回答突然卡壳了。
为什么?
为了女儿的安全?
不对啊,他的妻子已经成了披着人皮怪物,女儿呆在她身边才是最不安全的吧!
他突然没理由地感到一阵慌乱,开始努力回忆着自己当时的想法:
是了,他当时的打算是,去往别的城市请求帮助,等到回来以后,再带着女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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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问题,我的想法没有错……
等等,真的……没有错吗?
“是因为害怕吧。”老警察叹了口气,“所以你才会丢下自己的女儿,选择一个人逃跑。”
“不,不对!”
竺康文下意识地大叫起来。
“假如佞神真的要找个对象寄宿的话,比起张红队长,她的女儿其实更合适,她更年幼,更不容易引人瞩目。你现在抛弃了她,等于亲手将女儿交到佞神手里。”老警察冷冷地说。
“不……不是这样的!”
竺康文顾不上许多,勐地一脚踩下刹车,可车却不听使唤,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行驶。
“不……不不不,快开回去,开回去!”
他拼命地踩刹车、拉手刹、拍方向盘,但那种仿佛溺水般的无力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没用的。
不论做什么,他都改变不了任何事,一切都会朝着最坏的方向狂奔。
“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竺康文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狂怒地敲打车窗、踹车门,同时面色狰狞地扭过脑袋,试图一把抓住老警察的衣领——
但男人的手刚伸出来,便停在了空中,
邻座上……分明空无一人。
他呆住了。
过了一会儿,竺康文颓然地垂下肩膀,重新坐回驾驶座。
车窗外,天色已晚,视野里的漆黑正在变得浓郁,男人渐渐地垂下脑袋。
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都不愿意去看……
*
不知道过去多久,竺康文突然被一阵敲窗的声音惊醒了。
他从趴着的方向盘上抬起脸,看见一个交警正站在外面。
正值黎明时分,天际已微微露出蛋白,马路上还有些清冷,熹微的晨光洒落在不远处毗邻街道的房屋上,轮廓像是用箔粉涂上的金边。
城市逐渐苏醒。
他好像一不小心在车里睡了一晚上。
“这地方不好停车的。”
“啊……好的,我马上走。”
竺康文发动引擎。
“驾驶证拿出来,我检查一下。”
交警一边记录,一边随口问道。
“锦江来的,刚到天海市?”
“呃……对吧……”
其实,他的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总觉得做了好长一场梦,但梦里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干嘛来了?”
“……工作调动。”
竺康文用力拍了一下脑门,总算有点清醒过来。
“对了,我今天还要去单位报道。请问,去市政大厦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