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林子里一条碎石小路,林色苍茫翠绿,山间小溪清澈见底,远处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一派幽静恬然的好景色。江生慢慢走了一会,天上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抬头一看空中乌云密布,眼看这雨还有越下越大的架势。左右一看,正巧见前面不远处有个避雨的厅子,连忙快步跑过去。
亭子里已经有两个和尚,皆戴着山间行走的斗笠,身穿粗丝僧袍,颇有避世高僧的样子。而相比之下,江生那一身绣满银丝飞鹤的道袍,虽然看上去富丽堂皇贵气逼人,但与这山间景色相比却显得大煞风景。
那年长一些的和尚双手合十,轻声问道:“阿弥陀佛,道友有礼了。小僧慧海,未请教道友法号?”
江生赶忙打个稽首,“无量天尊,贫道法号道一,禅师有礼了。”
自古佛道两家皆有道统之争,开端便是西汉明帝时期的佛道烧经,一群和尚道士都把自家的著作拿出放到火里烧,看漫天神仙会护佑哪家,结果数千道家经典毁于一旦。最狠的一次则要数宋朝林灵素改佛为道,将佛刹改为宫观,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为尊者,和尚为德士,皆留发顶冠执简。
不过现在已经是大明了,两家争了上千年,到现在已经远没有当初那般大的火气。就连当初辅佐明成祖登基的和尚都自称道衍,更别说很多民间供奉的神仙都已经分不清是佛还是道了。所以和尚道士相谈甚欢,甚至结伴游历,互相印证禅机的更不在少数。
慧海和尚眼看江生在雨里淋了一阵,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雨水顺着道袍直往下滴,赶紧道:“这是小僧清晨时才烹好的香茶,现在还算温热,道友若是不嫌弃就喝了暖暖身子吧。”
江生满满倒了杯热茶喝下,看矮桌上放着炊茗器具,小铜炉子里还隐隐透出些火星,桌角包裹里露出五六幅画卷。笑道:“大师果然是个雅致人,在此深山烹茶作画,想来别有一番情志吧。”
慧海笑着摆摆手,“道友抬举了,小僧愚钝并不擅丹青工笔,这些画作其实是些相熟的墨客朋友所作,小僧拿来送与往来的香客罢了,今日既然有缘,道友不妨也看看是或有中意的,算是小僧的心意。”
很多画家在未成名之前都是用这种互赠的方式交流作品,毕竟文人墨客上街明码标价发卖作品颇为不雅,除了像郑板桥那样日子快过不下去的,为了养家糊口没办法,其余的一般都会用这种颇为雅致的方法。
这些画作慧海和尚肯定不会见人就送,有资格的必定是达官贵人,名门世子,这些人若是真有看画看对眼的,称赞收藏几幅,那画家的身家也就要水涨船高了。而这样的礼物,对于香客来说也远比珠子木鱼之类来的要别出心裁。
慧海解开包裹,里面五六副画皆是装裱整齐,用绢袋包好,上面写着作者的名字。空洞居士,怀庆偷语,富贵闲人,,,,,江生打开卷轴,看着一幅幅丹青水墨,似乎都能从其中感觉到这些作者的心境,或孤高,或桀骜,或怀才不遇的颓唐。
直到他随手拿起一幅画,那画上画的是一片迷离的山水在中飘摇,偏偏山间野松下却死死的咬住青山,盘虬卧龙苍劲有力。
不经意间瞥到右下角的署名,北斋先生!
“原来是她,难怪竟有如此的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