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琅心说如今她才十二,确实太小了些,不像大姐姐陈琳珞正好十四岁,到了说亲的年纪。她皱着小脸摇头拒绝,“不好,我不要太老气了。” 春巧连忙过来,“姑娘,可要穿这身?是大夫人使人送过来,去年还忒大了些,今次恐是能穿了。”她手里拿着云烟如意水漾红通袖袄,颜色艳丽又明快。 陈琳琅还是皱着脸,“就这身吧,是我娘让人送过来的?” 春香不知春巧几时这么伶俐了,眼里就有几分不喜,“大夫人也真是,都不知道二姑娘身量,这身衣裳怕是还大了些,估摸着大姑娘穿了才合身些。” 陈琳琅睇了春巧一眼。 春巧心里一惊,脸上涨红了些,“是大夫人让人送过来给二姑娘,是大夫人的一片心意,如何好让大姑娘穿了!” 春香没料到素来在她面前不敢吭气的春巧竟然能说这话,又见着二姑娘陈琳琅似没听见一样,这心底就有点发慌,冲着春巧就喝斥道:“你晓得什么,也敢在二姑娘跟前胡乱说话!大夫人她要是惦记着我们二姑娘,哪里会不把二姑娘一块儿带着去,怎么就留了二姑娘在京里!不过几件衣裳,难不成就让二姑娘……” 陶妈妈正从外边进来,猛听得女儿春香抬高的嗓音,连忙掀开帘子进去,也没顾得上看二姑娘陈琳琅一眼,就冲着春香喝斥道:“春香!” 春香见得陶妈妈进来,非但不怕,反而是壮了几分胆子,“娘,你看春巧,也不知道是让谁给唆使坏了,竟然让二姑娘穿这大艳色的衣裳,二姑娘素来都是喜欢稳重些的色儿。” 春巧见得陶妈妈进来,竟是缩了缩肩膀,嘴唇翕翕,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二姑娘陈琳琅,只见二姑娘陈琳琅嘴角含了一丝嘲讽之色,让她连忙低了头,不敢再看二姑娘陈琳琅一眼。 陶妈妈看着春巧手里的那身衣裳,大夫人送过来的东西府里都有登记,也是她亲手点过,自是记得这大夫人去年使人送过来给二姑娘,去年二姑娘身量还小,衣裳就显得过大,二姑娘就格外的不喜,没想到今儿到让春巧给拿了出来。她亲手拿过春巧手里的衣裳,两步就到了二姑娘陈琳琅跟前,柔声问道:“二姑娘今儿可要穿这一身?” 陈琳娘抬了眼瞧她,见着陶妈妈身着藏青色领子绣梨花比甲,发髻间插着一朵不怎么起眼的绢花,面色红润,透着几分舒心。她天真地看向陶妈妈,“不好看吗?陶妈妈。”声音带了几分娇气出来。 陶妈妈面上就带了笑,“姑娘您穿什么都好看,只我瞧着大姑娘也有这身儿,恐怕要与大姑娘那身撞了衫。” 陈琳琅就犹豫了。 陶妈妈见状又道:“不如我为姑娘您挑一身?” 当着陶妈妈的面,陈琳琅摇摇头,小小的脸充满了坚定,“不,我就要穿这身。” 陶妈妈还想再劝,却见着陈琳琅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叫她莫名地不敢对视,心里猛一虚,还是由了她,“那我伺候着姑娘穿上?” 陈琳琅这才点了点头。 春香心里不高兴,二姑娘素来都爱她的话,今儿怎么都不管用了。她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帮着陶妈妈替二姑娘穿衣衫。待得穿好衣衫,陶妈妈见着二姑娘那容貌活脱脱的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大夫人,甚至比大夫人还要出众些,这让她眼底不由一暗。“二姑娘,你可真与大夫人一模一样。” 陈琳琅对着镜子照了照,闻言到没有半点儿不高兴,理所当然道:“我是母亲的女儿,自与是母亲一样。” 陶妈妈一噎,往日里只要一提与大夫人相像,二姑娘便是十分不喜,没想到二姑娘竟然会这么说,让她寻思了好久。“二姑娘,今儿去锦乡侯府,可要听二夫人的话。” 陈琳琅吩咐春巧替她梳个双髻,也不带什么金银之物,就往发间插了宫里赐下来的绢花,衬得她更是嫩生生模样,她看惯了婆婆陈氏那张带病的脸,如今这张脸却是含着勃勃儿的生气,让她更珍惜目前的生活。 她就这一起身,就朝外走。 陶妈妈心里一惊,就往外追上去,“二姑娘,这是往哪里去?可不要误了给老太太请安。” 陈琳琅朝后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去大姐姐那里。” 春巧趁着这会儿功夫,就赶紧地跟了上去。 到是春香没跟上去,追了两三步,就娇气地收了步子,“娘,二姑娘也不知道几时转性了,竟然不听我了。” 陶妈妈闻言,这脸就绷了起来,透着一丝厉色,“还不快把话给我收回去,什么叫姑娘听你的,二姑娘待你好,你竟轻狂了起来?” 春香见得陶妈妈厉色,不由委屈起来,“娘,你眼里只有二姑娘,我才是你亲闺女!”她哭着就一跺脚跑开了。 陶妈妈眼底暗色弥漫,看向春香的背影,露出些许怜惜。 大姑娘陈琳珞住的兰亭院,离得兰芷院有些路,陈琳琅跑了过去,竟是累得气喘吁吁,春巧经过上回,真是时时都跟着二姑娘,见二姑娘素来雪白的面上泛起红晕,她不由就将二姑娘扶住,朝着守院门的婆子道:“大姑娘可在,我们二姑娘过来见大姑娘。” 婆子到不耽误工夫,就将院门开了,见着一身艳色的二姑娘还有些讶异。 兰亭院,比起兰芷院要大得多,亭台楼阁,无一不有。兰芷院与这边儿一相比,不光逼仄许多,更没有兰亭院的精致。 这让陈琳琅心里大吃一惊,拉紧了春巧的手,“这是大姐姐的院子?” 春巧瞧了一眼二姑娘,又迅速地低了头,摇摇头,又点点头。 陈琳琅算是看明白了,这分明在说是陈琳珞的院子,又不是陈琳珞的院子。她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中间的深意,恐怕原是陈琳琅的院子,中间不知道因何而故让陈琳珞给占了。 红袖正剪着花儿,眼尖地瞧见二姑娘陈琳琅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银剪子,朝二姑娘陈琳琅行了礼,满脸含笑道:“二姑娘,怎么就过来了,大姑娘还睡着呢。” 陈琳琅皱了脸,“大姐姐可是昨儿练琴练累了?这会儿要给老太太请安,我去叫大姐姐。” 红袖心想这二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连忙想拦住二姑娘,谁知道素日那个不怎么吭声的春巧竟是将她给挡住,她为之气结,“你这是作甚?” 春巧大着胆子道:“红袖姐姐,我们姑娘是这镇国公府的正经嫡女。” 红袖一愣,回头看了看,只看到二姑娘陈琳琅的背影,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二姑娘才是这府里的嫡女,才能称得上镇国公府姑娘,将来镇国公与大夫人回来…… 她再也不敢往下想,只回去剪花儿。 春巧没料到竟然这么容易,往日里二姑娘要过来找大姑娘,红袖一拦,二姑娘就打消了主意,她呢自是不敢与红袖别半点苗头,没想到竟这么容易,这让她心下微微窃喜。 陈琳琅进得内室,果见着陈琳珞还睡着,她抬眼瞧了瞧这屋里的摆设,且不说这屋里大件儿的家具,就看那博古架上的摆设,件件儿都能说得出个出处来,竟然还有几件儿她还有点眼熟,貌似在她婆婆陈氏的嫁妆单子里见过,因她婆婆陈氏的嫁妆最后都落在她那个禽兽一般的丈夫手里。 想起自己惨死,陈琳琅怔怔地愣在原地。 陈琳珞听得动静,到是醒了过来,见着屋里竟站着二妹妹陈琳琅,心里大吃一惊,“琳琅,你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 陈琳琅听得声音,暗暗深呼吸一下才面对陈琳珞,“大姐姐,我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你怎么还未起来?” 陈琳珞从未早起来去荣华堂,祖母疼她,母亲更疼她,从不愿叫她早早地起来去请安,听得陈琳琅这般说,她心里颇不以为然,“二妹妹,是老太太怜惜我身子不太好呢,才免了我早起请安,这都是老太太的一片爱护之心。” 陈琳琅心说对嫡亲的孙女就有爱护之心,她嘛不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自然是要早起去请安,便是刮风下雨也不得闲一日。她装作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露出歉然的笑意,“大姐姐,我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只她说了这话,就漾起天真的笑脸,“大姐姐,二婶今儿要带我去锦乡侯府呢,你一块儿去吗?” 陈琳珞听她提这话,心里就存了埋怨,她娘硬是不让她去姨母家,思及表兄那人品相貌,她不由面上微微红,可一想到那般人口相貌的表兄竟要屈就于面前的陈琳琅,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我自是要去,总要去看姨母与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