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微微是将来要走艺术路线的人,对这些倒不太在意,在酒桌饭局上安静地画自己的画。
时铭则是带着耳塞,带上几页稿纸,坐在闹哄哄的酒吧里算那些复杂的公式。
有一次他实在受不了了,在桌子上敲起了摩尔斯电码“he”,庄微微居然在一片鬼哭狼嚎的夜场里听懂了,跟自己的哥哥找了个借口和他一起溜了回去。
时铭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冬夜,地处南国的s城少见地下了一场大雪。
十四岁的女孩儿穿着粉色的羽绒服,原本晶莹剔透的皮肤被冻得通红,几根额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在漫天的大雪像极了一只流鼻涕的瓷娃娃。
只是如今,晶莹剔透的瓷娃娃变成了堕入凡间的仙子,愣愣地抱着一束因为疾行而已经不怎么成样子的鲜花,坐在红色晚礼服堆叠而成的美好幻境里。
时铭注视着那张和记忆有了些区别的脸,看着她明媚的面容上爬上一丝回忆的情绪。
片刻后,她红唇轻启。
“时小铭,家都没了,你让我回哪儿呢?”
一刹那间,杏眼朦胧的水雾消失了,或者从来没有出现过,堕入凡间的仙子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出尘入画的女神。
唯独不再属于他。
“微微,你可以走,你可以离开s城,也可以出国,更可以不要杜伯伯不要杜蘅不要我,但你得把话说清楚。”时铭停下了敲击,耐着性子说道。
以他现在的性格,他很怕自己立刻按着庄微微的双肩,质问她为什么年前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不要杜国峰不要杜蘅不要你?”
只见那双柳叶眉轻轻上挑,好看的嘴角同时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建议你去问问杜国峰,言柔是谁,言芊芊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言芊芊?”时铭一张俊脸满是疑惑,他可以确信,在自己做研究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言芊芊是谁??”
“呵……杜国峰也真是厉害,连你这里都瞒得死死的。”
庄微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垂下眼眸,好看的眉毛经过光的晕染,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
时铭看着她,想要伸揽住她,心却涌上一片悔意。
年前,自己刚好得到导师的赏识在国外交流,因着时差,想着她是个高学生,没有跟她怎么联系。
回国时才被告知,自己和她的婚约取消了,她也避开所有人出了国。
回想那几年,峰度集团在s城风头正盛,快要成年的微微更是生得娇俏艳丽,一家有女百家求。
时家不算豪富,却是真正的世家,一应亲朋个个皆是官场上叫得上名头的人物,父亲只是在跟杜伯伯交杯换盏之间透露了点儿意思,二人的婚约就定了下来。
毕竟也是彻头彻尾的政治婚姻,她要是反对也算得上是师出有名。
时铭甚至一度以为是庄微微看不上自己这个“书呆子”,因而毕业之后不顾所有人反对一心一意地要做公司,就是为了让她看看,自己也可以成为她喜欢的样子。
可现在?原来她出走根本不是因为自己。
而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根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时铭的伸在半空,却终究无力地垂了下来。
庄微微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动作,轻轻抬起眼睛,问道:
“你知道,我毕业之后……为什么读了法学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