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正处于缤纷年华的年轻人来说,这些陡然爆发又绵延不绝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浓烈,还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传染性,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共情能力是不是太过于,是他看得太多,也看得太少。
段明伟却觉得,是他能做到的事太少。
“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只能尽力创造孕育奇迹的温床,而无法创造奇迹本身。”杜仲劝道。
“不一定,”段明伟的回答细若蚊蝇,“对我来说,不一定”
“医生!医生呢!快来看看我爷爷,医生!”
走廊的另一端,一间病房里传来个年轻男子的呼喊。
很快,护士和医生从另一间屋子里脚步匆匆地赶去,杜仲和段明伟也遵循着本能跟了过去。
病房里,床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床边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焦急地团团转,眼眶微红指发抖。
对这位混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的老人来说,他的病情只用四个字就能形容:油尽灯枯。
杜仲和段明伟很快就从门边退了出去。
段明伟两个星期前轮转过这个科室,还记得这位老人没有老伴,但儿女双全,孙子孙女也孝顺,尤其是这位大孙子,隔差五就来医院探望,带点水果,带点鲜花,还会陪口齿不清的老人聊天解闷。
只不过今日
“小伙子,通知一下你的父母吧,情况不太好。”病房里传出这样一句话。
“我妈出差去了,我舅舅也住在外地,我、我这就打电话!”
年轻人慌里慌张地找出,按了好几遍才拨通了电话。
杜仲向里面扫了一眼,待看清仪器和老人的脸色,轻轻摇头:“够呛。”
希望老人的子女能够赶上见最后一面吧,否则的话,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段明伟又走进了病房:“王老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姓王的医生见是他,点头道:“是小段啊,你你自己看着帮淑丽做点什么吧。”
戴着口罩的小护士淑丽对着段明伟弯了弯眼睛。
段明伟凑过去低声询问,在老人的病床周围打起了转,勤快地接过了淑丽小护士的大部分工作。
杜仲在门外看得清楚,无奈地叹口气,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等。
王医生估计是不怎么喜欢段明伟,想必学弟在这段实习期过得也不算太顺利。
不过,这都是需要段明伟自己去解决的问题,想学到真东西,光听话勤快是不够的,还要更懂事才行。
年轻人打完了电话,拽着王医生的恳求:
“求求您了,我妈和我舅舅最快也要明天午才能到,求求您让我爷爷坚持坚持,千万要等到他们来。”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
王医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语气很诚恳,也很平静。
“好、好,谢谢您,谢谢您!”
年轻人深深一鞠躬,连忙赶到病床旁,拉着老人干枯的轻声呼唤。
王医生看了段明伟一眼,段明伟觉得他不该再在这里碍事了,就懂事地出了病房门,出门就见杜仲对着他,以一种过来人特有的老成,点头又摇头。
“你还是要再磨练磨练,刚来实习别太心急。”杜仲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段明伟却丝毫不觉得气馁,舒然地笑笑:
“走吧,我们去吃点宵夜。”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事情,接下来,就看奇迹是否会如约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