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虚拟世界架空了现实，模糊了真与假的边界。身处网络，如同藏匿在庞大的鱼群中，拥有了天然的保护屏障，变得更有安全感。而抹去身份之后的交流也不再有诸多的顾虑和掣肘，彼此都是陌生人，只要关掉电脑便可以江湖不见。　　对祁悦来说，游戏是与一座与现实隔绝的岛屿，她可以在这里放松下来，转移注意力，暂时把分手的烦闷忘掉。　　如果……真的能与现实全部隔绝的话就更好了。　　他究竟听到了多少啊？　　祁悦从昨天开始纠结这个问题，心里郁闷得要命，敲键盘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比武场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缠斗在一处。只见七月流火抓住对方隐身技能冷却的间隙，虚晃着闪到对方身后，毫不犹豫便使出一套连招。　　这套连招不是网上常用的九幽套路，是在陆离招数的基础上自己摸索出来的“变异版”。这回第一次应用于实战，倒是出乎了对方的意料，血量骤减。但陆离反应极快，躲开了致命一击。祁悦见有效果不由心头一喜，下手更加凌厉，欺身上前将他逼退到角落，大招“穿心”祭出，将他刺倒在地。　　这是她第一次胜他，激动之中竟然有种“我是谁我在哪”的恍然。　　“很不错。”陆离吞了颗大还丹，原地打坐。　　祁悦从激动里回过味儿来，闷声道：“你放水了。”经过昨晚的心理建设，她的耳机今天算是“修好”了。　　“没有。”　　祁悦咬牙：“做师父的好意思骗徒弟？”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就是了。连招都躲得掉的人，怎么会躲不开她的“穿心”？而且那时候他的隐身技已经冷却完了！　　陆离不紧不慢地说：“徒弟一副要杀我灭口的样子，为师只好引颈就戮，遂了你的心愿。”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脸顿时红了起来，有一点慌张：“我……做什么要杀你灭口？”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像是和煦的微风，带着别样的温柔：“以后别那样哭了。要是不开心就来游戏里，我陪着你。”　　祁悦怔了怔，继而微笑起来：“再陪我打一场？”　　“来。”　　“不许放水。”　　“好啊，输了不要哭鼻子。”　　“……”　　　　晚上，祁悦已经躺在了床上，晚归的包晓倩敲门进来，苹果似的圆脸上带着笑：“阿悦，明天和我出去玩儿吧。”　　“你的稿子画完了？”　　“嗯。改了七八十稿，甲方终于满意了。”她整个人都很轻快。　　“好不容易有个假日，不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出去做什么？”　　“去假公济私。”包晓倩眨眨眼，“我们工作室的设计被耀方看上了，打算把‘一山’度假区二期的室内设计交给我们做，明天去踏勘场地。两个师兄请假了，刚好就多出一间客房来，可以带你俩一起去。杜丹同意了，你呢？”　　“我……”祁悦举棋不定。　　“反正对方全权接待，不去白不去。”杜丹将脑袋探了进来，“那个度假区我跟着老狐狸接待客户的时候去过一次，都是独栋小别墅，环境很美，去散散心也好。”　　“去嘛去嘛。”包晓倩使出了杀手锏，纵身一跃扑在祁悦身上，软着嗓子抱着她撒娇，蠕动得活像一条毛毛虫。　　祁悦被她蹭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手一抖：“去去去……”　　“OK。搞定收工。”包晓倩瞬间恢复正常，起身和杜丹击了个掌。　　祁悦无言，这都是什么操作？　　　　第二天一早，祁悦和杜丹便起床收拾起了东西，包晓倩反倒睡得昏天黑地爬不起来。她连着熬了这么多天的大夜，两人谁都不忍心叫她。最后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坐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车在楼下了，阿悦，给我带两个包子。”　　“行了，快穿衣服吧，早给你热好了。”　　“爱死你了！你妈做的包子超好吃！”　　来接她们的是一辆指南者。车主兼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叫杨非。因为要住一晚，三个人带了一只箱子，里面装了化妆品、零食和少量换洗衣物。杨非从包晓倩手里接过来，放进了后备箱。　　包晓倩犹豫了一下，狠下心抓了一只包子递过去，说：“喏，超级无敌好吃的。”　　他腼腆的笑了笑：“你吃吧，我到前面加油站去买个面包就行。”　　“快点。”包晓倩瞪他一眼。　　他这才接了过来。　　“好不好吃？”她看着他吃。　　“好吃。”　　包晓倩特别得意地一指祁悦：“她妈做的！”　　祁悦：“……”这澎湃的自豪感是从哪儿来的？　　杜丹仿佛看出了什么端倪，用手肘捣了捣祁悦，笑得神秘莫测。祁悦给了她一个诧异的眼神，她勾着唇角点点头。两个人在后座上你来我往地无声交流，跟演哑剧一样。前座上的包晓倩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转过来冲两人瞪眼。　　杜丹和祁悦整齐地转头看窗外。　　杜丹：“风景真好啊。”　　祁悦：“嗯，堵车堵得别有风味。”　　包晓倩：“你俩慢慢看，别把眼珠掉出来。”　　杨非：？？？？　　女人好难懂。　　　　一山度假区坐落在南城东面的山地缓坡区域，距离市中心大约四小时车程。他们抵达时其他人已经到了。　　包晓倩所在的工作室叫“前调”，专做室内装潢设计，在业内口碑不错，参与设计过不少高档寓所。这次来了十个设计师，外加祁悦和杜丹两个游客。度假区的负责人接待了他们，给他们安排了三栋小别墅用来住宿。　　设计的场所在还未完全建成的二期工程区内。设计师们拿着图纸满场踏勘的时候，两个门外汉混在里面，顶着安全帽在寒风中闲聊。　　杜丹说：“我刚在接待处看了一下，我们住的那栋别墅一个标间一晚上一千八，还是不含餐费的。”　　“好贵。”祁悦感叹，“不过这里环境真的很好，很清净。”　　“待会儿去游泳吧，听说有室内泳池。”　　“我没带泳衣。”　　“肯定有卖的啦。”　　“那边的一大片空地是要建三期吗？”祁悦站在一块凸起的废弃水泥板上眺望远方。　　“那里不规划建筑，用作高尔夫球场。”一个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她扭回头去看，不防脚下一滑。这块水泥板斜插着，立足点本就很小，这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趔趄着便要摔下来。　　好在身边有一只手扶住了她。　　那手很有力，见她立稳便松开了。　　祁悦抬头便撞上了一双黑色的眸子。　　是个男人，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个子挺高，头上戴着和自己一样的橙色安全帽，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厚尼大衣。五官周正而干净，眉目间略带冷淡的锋芒，却又恰到好处的收敛着。让祁悦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来　　“……谢谢。”祁悦对他道。　　“不用。”　　这声音让她心里一动，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杜丹走过来，说：“你小心点儿啊，吓了我一跳。” 　　“这里还没完工，两位美女注意脚下，摔坏了我可赔不起。”另一个男人开口道。这人长得也帅，是那种很招桃花的长相，眉梢眼角都带着笑，颇具亲和力。一开始插话的也是他。桃花男又问：“你们是前调的设计？”　　“不是。”杜丹答，“我们只是跟这设计师来玩儿的拖油瓶。”　　“真是巧了，我也是跟来玩儿的拖油瓶。”他顺嘴便接住了这话，与杜丹聊了起来。　　一旁的祁悦一声不吭，视线偷偷在两个男人身上逡巡，心里狐疑重重。　　这两个人的声音都很熟悉，难道……　　不会吧，这种的头上掉鸟屎的小概率不可能正好发生在她身上。　　可是之前看游戏里的玩家距离显示他也在南城，而且昨晚他还告诉了自己今天上午有事不能上线……　　不不不，绝不可能。　　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是两个声音相似的人罢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度假区二期负责人赵奇带着前调的设计师们朝这边过来，向桃花男打招呼：“王总，我带前调的设计师们来看场地。这位是总设计刘义霖。”　　“王总，幸会。”刘义霖对金主伸出手。他是包晓倩的学长，也是工作室的掌门人。　　“你好。我是王川。”桃花男与他握了一下，说，“二期的室内设计就交给你们了。”　　“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不让王总失望。”　　“我失不失望都是次要的，你们搞定他就行了。”王川笑眯眯的冲身边的人歪了一下脑袋，“他造的房子，里面也得合他的意才行。先提醒你一下，他挑剔得很，很难搞。”　　一旁的赵奇适时介绍道：“这位是一山的总设计师，陆离。”　　祁悦脑袋里炸了一道响雷，整个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