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时间不早，祁悦联系了在外奔波的两人，确定她们都要回来吃饭，便撸起袖子开始准备做晚餐。 电饭煲煮饭。冰箱里的牛肉取出来化冻，切成小丁，与炒好的青椒、洋葱、土豆和胡萝卜一道翻炒之后，加了咖喱调料一锅炖着。冬笋切片与腊肉一道炒，起锅时稍微加点干辣椒。再炒一碗清口的小青菜。 昼与夜的边界。万千窗口中一盏盏的灯火渐次点亮，温暖了渐浓的寒夜。 包晓倩和杜丹踩着饭点一前一后的回来，一踏进门就被饭菜的香气和暖意包围了，迫不及待地把围巾帽子大衣都扒下来丢在一边，围到了餐桌旁。 “哇，今天小悦下厨啦。”包晓倩将脑袋凑到咖喱牛腩锅前面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杜丹顺手就抄筷子，被祁悦打了手：“洗手去。” “嘿。好久都没吃到你做的菜了。” “我也就会这么几个菜，天天吃还不得腻死。”祁悦给两人盛了饭递过去，“比起包子的厨艺来差远了。” “嘶——”包晓倩烫了嘴，唏嘘着说，“这个咖喱汁拌饭简直是人间美味。” 祁悦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道：“你的标准太低了吧……” “知足常乐嘛。” “那个快递是谁的？”杜丹看了一眼，“包子，你买啥了？” “面膜，等会一起敷脸啊。”包晓倩一边吃一边说，“阿悦今天在家干啥了？” “打扫卫生，浇花，洗衣服，打游戏。”祁悦说，“而且我今天体验了一把躺着过副本的感觉，简直太爽了。” “不是从来都是你做苦力带别人的嘛？” “我之前做任务的时候拜了个小师父，他今天带我刷了回副本。全程只需要观战，什么都不用干。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那些姑娘们都喜欢在世界频道喊‘求抱大腿’了，抱大腿果然好惬意啊。” “小师父？多小，未成年不能打游戏的吧？” “他的角色是个少年，我估计本人年纪应该也不大，男人的声音偏低，听不出具体年龄来。我猜大概二十来岁吧。” “不一定吧，你没看网上那些抠脚大汉都能说萝莉音啊。” “吓人。” …… 三个人边吃边聊，一锅咖喱牛腩以飞快的速度减少。用心准备的料理受到欢迎是一件很有满足感的事。祁悦看着她俩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来。 她会的菜不多，有限的几样都是周晋喜欢吃的。大学的时候，学校边上有一个小馆子，周晋总夸那里的炖菜好吃。祁悦觉得那个小馆子不太卫生，特地去网上查了做法，然后买了一只小电炖锅，偷偷买了原料在寝室里做。她还记得冬天里她捧着一只小炖锅在男生寝室楼下等他的样子，还有那个人惊喜地凑过来亲她，差点儿把锅撞翻的样子。 爱情总有那么多美好的样子，却又总残忍地不肯长久。 好梦会醒，热恋会冷。当一个人从身边消失，变成了手机里的一串号码，变成了微信里的寥寥数字，为一份感情坚持下去的意义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祁悦低头扒饭。 吃完之后，包晓倩钻进房间里画设计图去了，看样子今晚要熬夜加班。杜丹主动洗碗，祁悦帮她将盘子擦干。杜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什么？” “和周晋，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说话。 杜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傻啊，他这副对你不理不睬的德行明显就是在冷处理了。你要不就一脚把他踹了，要不就找他问个清楚，这么拖着算怎么回事儿？” 祁悦把最后一只碗擦干放好，沉默了一会儿，说：“顺其自然吧。” 杜丹看见她的表情有些揪心，那些劝慰的话到了嘴边的话一时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是别人，我都可以冷静地分析现状，得出答案。但是那个人是他，我就没办法了。”祁悦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灯下形成两小块暗色的影子，像某昆虫的翅膀。她的声音很轻，说得也很慢：“阿香，你有过那种感觉吗？明明知道这场考试不会及格，所以希望成绩单可以来得迟一点。迟一点拿到，就算是忐忑不安，也还可以有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期盼。万一及格了呢？万一试卷被弄丢了呢？万一这场考试不算数了呢？我和周晋也是一样。我们坐在一辆车上，这辆车走了八年，就快要开不动了。即便如此，我也希望它能坚持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她顿了顿，唇边有了一丝哀伤的笑意，“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向他要一个答案，每天都在矛盾中度过，希望他联系我，又害怕他联系我，希望他惦记我，又害怕他记起我。因为我不不知道这会不会就是最后的一通电话和最后的一次记起。我知道自己像个傻瓜，可是做个傻瓜能让我活得不那么艰难。” 这些日子以来她很少谈起和周晋有关的事情，也很少袒露自己的想法。这回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让杜丹又心疼又无奈，闷闷地骂了一句，“周晋这个狗日的……”拉开窗户点了一根烟。 祁悦回到房间，将手机放在桌边，打开了游戏。 系统提示她收到了一封来自不渡忘川的信件。附件里面是一套九幽首饰外加一把匕首，都是锻造满点的极品奇侠装备，她现在还用不上。她将东西收好，给不渡忘川道谢，还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密语]不渡忘川：要不要来看你师父挨打？ [密语]七月流火：啊？ [密语]不渡忘川：比武场4132，密码0512。 [密语]七月流火：来了。 比武场是玩家与玩家之间无干扰对战的专属区域，分为配对竞技场和个人练习场两个部分。配对竞技场由系统随机匹配玩家进行对战，可以自由选择个人战，或是团体战。为了让段位比较低的玩家体验到与高段位玩家平等PK的乐趣，在竞技场中，系统会自动将对战双方的各项属性值调整到相似的水平，以保障比赛的公平性。 而个人练习场则是由个人自主开设房间，邀请其他人参与PK的场所，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对角色数值进行调整。玩家一般会设置密码，防止其他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 七月流火占了观战席的最后一个空位。前面满满一整排的名字整齐挂着“宗师”金色徽记，到了她这儿烂尾了。 场中四个人缠斗在一处，身影翩飞，刀剑铮铮。祁悦原本以为是二对二，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对三。被少林、武当和天狼三个人围攻的人，正是她的小师父——陆离。 少林是肉盾，攻击不高但很难一口气打死。天狼是近战的拳师门派，爆发力很强。武当则是远攻的职业，还有不少控制技能。九幽本就是趁人不备暗中下手的门派，硬碰硬的对打，还是以一对三更不容易。 祁悦进来观战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了一阵子了。武当还剩一点残血，紧紧贴在少林身边不停地冲着陆离放桃木飞剑。陆离如一只白色的大鸟腾空而起避过锋芒，等对方技能完毕，便飞身向武当冲过去。少林大喝一声，施展出“棒喝”，手中的棒子当头砸了下来。 陆离在空中将手一扬，一道袖箭飞出，打断了绕到身后的天狼还未发出的大招。同时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少林面前。九幽隐身之后的下一式必为暴击，本就已经残血的武当紧张起来，匆忙放出了以自己为圆心的环剑大招自保。这一招式显然已经被陆离看穿，并没有近身，大招完毕才悄无声息地贴了上去。 冷刃寒光，见血封喉。武当倒下之后，他如一条飞鱼般蹿到了天狼面前。天狼的双拳被灼灼烈焰包裹，冲着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谁知他不过是个虚招，身形虚晃了一下，便错步迎向少林狠狠一刺。少林怒吼一声，提棍将他逼退。陆离轻功高高跃起，再度扑向天狼。少林快速后退回防，与天狼背对背而立。陆离未得手，再度拉开距离，此时他还剩半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离认真打实战，视线被那道白色的身影紧紧牵着，一刻也没挪开。高手格斗，每一招都是玄机。这一环扣一环的惊心动魄让祁悦看得入了迷。陆离的走位着实应了九幽门派简介里那一句“如鬼似魅”。这样出色的反应是建立在对大量的实战基础上的。他清楚每一个人的招数，预测到了每一个人出招的时间点，并且用出色的操作让一切如行云流水，似真似幻。相较之下，他过十八铜人阵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了。 [观战]君莫笑：胜负已分。 [观战]桃李春风：还能打。 [观战]头上有草原：和尚敲不晕他就不可能赢。 [观战]千杯不醉：武当的走位有问题，应该一直贴着和尚打。 [观战]千帆尽：他一直贴着和尚，死的就是天狼了。 …… 天狼与少林不敢分开，虽然可以防住陆离的偷袭，但是也大大降低了活动范围。陆离不去管那天狼，反而缠上了和尚，一进一退之间已经交了好几次手。而在和少林的交手之中，陆离的血量竟然在慢慢回升。 祁悦惊愕不已，这人的吸血属性堆到多高了啊？ [观战]千帆尽：哈哈，这是拿和尚回血呢。 [观战]头上有草原：天狼还不出手？这家伙穿得是吸血套！再磨就要挂了。 [观战]不渡忘川：我赌一毛钱，天狼出手，30秒之内要死。 [观战]红烧鸡翅膀：加一毛。 [观战]采蘑菇的小姑娘：加一毛。 [观战]星辰不灭：破个产，加一块。 少林攻击不够，再这么僵持下去陆离的血都要回满了。半血的天狼被迫出手迎向陆离，烈火拳每一下都打得火花四溅。陆离一退再退，几个起落之间，已经退到了角落。拳头冲着脸砸过来，他就地一滚，堪堪避开。并不与他硬碰硬，而是牵着身后的天狼和少林满场飞奔。 [观战]不渡忘川：这家伙放风筝等技能呢。 [观战]君莫笑：这和尚不行，等会儿换我来。 [观战]千杯不醉：你也不行。 [观战]君莫笑：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场上的陆离再一次避开了少林的棒喝，天狼有些急躁，飞身而起冲着他便是狠狠一拳，这一下打在了残影上，影子化成一团雾气散了。陆离再度消失。 等他现身时，手中那柄带着森冷杀意的匕首已经从身后刺穿了天狼。白衣少年掷出袖箭打断了少林的运气，如飞鸟投林般纵身而起，手中银光暴涨袭向和尚。 胜负确实已经很明显了。 祁悦从最开始悬着一颗心，到此刻已然松了一口气。 她的小师父确实厉害。 [密语]七月流火：忘川，刚才的比试你录下来了吗？ [密语]不渡忘川：没有，怎么了？ [密语]七月流火：我想学技巧……刚才只顾着看忘记录了，太可惜了。 [密语]不渡忘川：哈，这有什么可录的，直接让你师父教啊，等着。 祁悦听他这么说，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她一低头就在对话框里看见了这厮的话。 [观战]不渡忘川：陆离，你徒弟说要让你教她打架。 要死……祁悦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