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伸了个懒腰，往电子光板上扫了一眼，有些惊讶，对身边的护士长皱眉：　　　　“下一个病人是三等公民……蓝星人？”　　　　护士长点点头，语气肯定：　　　　“她已经到了，就在门外。”　　　　“请进。”　　　　王琅琊走了进来，一身朴素的蓝色清洁服，戴着黑框眼镜，面色苍白而憔悴，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日安，我叫……王琅琊。”　　　　“恕我直言，你能负担得起费用？精神科医生的收费是按照分钟进行的，你清楚吗？”卡尔有些疑惑，表情严肃。　　　　“之前确实不能……”王琅琊握紧了拳头，抬起头，她在颤抖。　　　　“但是三个月前，我得到一笔足够金额的钱来看病了。”　　　　“哦？恐怕你不清楚我们的收费标准……”卡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王琅琊小心翼翼从身后拿出一个背包，破旧不堪的帆布材质，卡尔皱了皱眉。　　　　“这些，是门诊费，足够了吗？”王琅琊怯懦地瞄了一眼对方。　　　　卡尔瞪大眼睛，嗓子有些干涩，他咳嗽了一声：　　　　“这些可以负担你全程的医疗费用了，护士长，把这些收起来……那个，王朗小姐，麻烦描述一下你的症状。”　　　　王琅琊低下头，憔悴的脸上有一丝尴尬：“卡尔医生，我叫做王琅琊，不是王朗。”　　　　“当然，王琅琊小姐，请你描述一下您的症状。”　　　　卡尔想到刚才那满满一背包的金子，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我连续一周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在地下酒吧，穿着很……古怪的裙子，就是这样。”　　　　卡尔结果这张即刻图像，点点头。　　　　“这并不奇怪，你带着十字架银器，暗紫色的指甲，还有黑色透视连衣裙，是哥特风洛丽塔性质。”　　　　王琅琊有些迟疑：“这意味着什么？”　　　　“根据我的经验，连续一周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是夜游，不需要担心。”　　　　王琅琊苦笑了一声，又从口袋里拿出第二张照片。　　　　“这是上上周一醒来的我。”　　　　卡尔接过照片，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　　　　“不错，我浑身是血，在安娜贝尔公墓醒来，手里捧着这个。”　　　　王琅琊将背包里的第二件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骷髅头。　　　　“我的天呐！”　　　　“请，请把这个收起来，愿伟大的阿奇博尔德领主宽恕我。”　　　　卡尔扶起晕倒的护士长，在面前画了个十字，连连告罪。　　　　王琅琊叹了口气，收起了骷髅头，拿出六张不同的照片。　　　　“那一周，每天晚上我都在不同的墓地醒来，包括谢菲尔德墓地，敲钟人墓地，鬼娃墓地，甚至是藏尸人墓地……”　　　　“都是……有名的闹鬼墓地。”　　　　“恕我直言，王琅琊小姐，我怀疑你有人格分裂，这段时间您是否记得任何的非同寻常的经历，可能诱发这种病症？”　　　　“我只是个很普通的清洁工。”王琅琊低下头，绞着手指，犹豫着开口，“如果说不同的经历，三个月前，我参加了一场比赛。”　　　　“哦？什么比赛？”　　　　王琅琊有些害羞，她轻轻摘下自己的眼镜，抬起头。　　　　“知识改变命运。”　　　　“我的天呐！你是佩吉小姐？能够见到您，真的是太荣幸了！”刚刚苏醒的护士长苏珊捂着胸口，两颊泛红，激动地上去拥抱住王琅琊。　　　　“咳！苏珊！”卡尔咳嗽了一声。　　　　苏珊抱着王琅琊回过头来，语无伦次道：　　　　“我明白，但是这，这是佩吉小姐啊！在我心目中，她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无论如何，我，我……请问您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王琅琊无奈地笑了笑，对着卡尔一欠身，重新戴上了眼睛，她又变成了那个朴素的底层清洁工。　　　　“能否请您说一说三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当然，您知道我是一名三等公民，我没有人身自由权利，也没有财产，所以三个月前，我参加了知识改变命运知识竞赛。”　　　　“故事要从一年前的那个下午说起。”　　　　一年前，五月五日，人类被晋江星人奴役一百年国耻日。　　　　酷暑炎炎，地面上滚烫地可以煮鸡蛋。　　　　王琅琊汗流浃背，弯腰捡起操场上散落的各种玩具，不远处有捉迷藏的孩子跑来跑去。　　　　“真羡慕这些孩子啊……”　　　　王琅琊头晕眼花，嘴唇泛白，脚步蹒跚，她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王琅琊，你嘴巴都裂开了哦！你怎么不喝一点橘子汽水呢？”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杯气泡水，小跑过来仰头望着她。　　　　“工作时间，我们是不被允许擅自离开的。”王琅琊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　　　　小男孩嬉笑着将手里的气泡水递给她：“没关系，我请你喝。”　　　　王琅琊感激地伸出手，小男孩手一松，“啪嗒”一声，杯子摔碎了。　　　　“啪！”　　　　金发的学督堂娜穿着高腰裙，匆匆走来，甩了她一巴掌，高高在上俯视着她。　　　　“王琅琊！你怎么做事的，赶快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是，是。”　　　　“这个月的薪水减半！”堂娜冷哼一声，搂着小男孩嘘寒问暖，打着她的遮阳伞离去。　　　　小男孩从堂娜的臂弯间回头，对王琅琊做了个鬼脸。　　　　此刻，操场上空无一人，王琅琊慢慢跪下，捡起地上的碎片，然后俯身，轻轻舔了一口汽水。　　　　“好烫！”她的舌头烫出了泡，但是不停止地在舔着地上没有蒸发的汽水。　　　　“橘子汽水……原来是这个味道呀……”她一脸满足，擦擦汗，脸上染了一层黑灰。　　　　“这是……怎么回事？好难受啊……怎么晕乎乎的？”王琅琊靠着大树，手里的一片碎片上写着“本品含杏仁成分，过敏者请谨慎使用，如引起休克等状况，本公司不予负责”。　　　　“在这个国度中，必须不停地奔跑，才能使你保持在原地。”　　　　------路易斯·卡洛尔《爱丽丝镜中奇遇记》　　　　王琅琊叹了口气，蹲下来收拾这些达蓓星熊孩子乱丢的玩具。　　　　上次误服了杏仁成分后，一段时间的她都没有记忆，但是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幼儿园的一个清洁工，她，发现自己被聘为一名教师了！　　　　王琅琊只能感谢上天，让她有这样的好运气。　　　　“电磁轨道炮，高斯枪，反重力小火车，迷你昆式战机……哎，现在当幼儿教师真不容易。”王琅琊喃喃自语，手持一把儿童款高斯□□，一个翻滚，对准教室外的仿真榕树，她眯起眼睛在瞄准镜里看到外面太阳晃眼得亮。　　　　“叮铃叮铃”，上课铃响了。　　　　王琅琊愣了片刻，把高斯□□调成静默模式，收进玩具箱里，站了起来，她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动作。　　　　“好奇怪……我从来也不会拿枪啊？”　　　　一米六的个头不高，她瘦削而稍显苍白的脸颊边，一缕黑色的头发滑落，她重新扎了下自己的马尾，涌进来的达蓓星儿童都哇哦地尖叫。　　　　“佩吉老师好好看！”　　　　“佩吉老师的头发在阳光下会有彩虹的光！”　　　　王琅琊，达蓓星名字叫做，佩吉。　　　　王琅琊被这些年幼的殖民者们团团围住，她抱起一个孩子转圈圈，忽然门外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　　　　“王琅琊，你又这样没大没小，会把学生们带坏的！”　　　　“刘主任，我……”　　　　艳红色口红，高腰裙，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叉着腰，高高在上俯视着她。　　　　“没有任何借口！”女人伸出食指猛地戳她的脑门。　　　　“也就是上课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罢了，故弄玄虚！”　　　　女人抱着胸冷笑道：“如果你学不好规矩，就从这里，滚出去！”　　　　“刘主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家里弟弟还要等我养活……”王琅琊低着头，咬紧牙关。　　　　女人不怀好意地推了她一把，冷哼一声：　　　　“真不知道你这样愚笨的东西怎么进来的？”　　　　一群趴在窗台上看的小孩子忽然闯了进来。　　　　“你也不过是个人类，凭什么欺负佩吉老师！”　　　　“把她推出去！投诉！”　　　　琅琊愣住了，激动道：“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呀！”　　　　“佩吉老师是我最喜欢的老师！”　　　　“怎么可以有人欺负佩吉老师呢！”　　　　刘主任一把推开琅琊。　　　　“狗仗人势的东西，总有一天要你好看！”刘主任呸了一口，恨恨离去。　　　　孩子们纷纷围绕上来，伸出小小的手臂抱住王琅琊，叽叽喳喳道：　　　　“我们去了训练营以后，都好想念佩吉老师啊，咱们星的老师都好笨啊！”　　　　“那里好无聊的，他们都喊我们是天才儿童！”　　　　“可不是吗？同龄人都笨死啦！”　　　　“那里学的东西在佩吉老师这里早就学过了啊！”　　　　王琅琊露出灿烂的笑容，搂过一脸傲娇的小姑娘，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这时候，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子理查德走过来，小脸上满满的严肃，他递给佩吉一叠传单。　　　　“佩吉老师，你作为我最尊敬的人，不，是除了阿齐博尔德指挥官外最尊敬的人，我诚挚得邀请您参加，这场竞赛。”　　　　佩吉一愣。　　　　她仔细看着手里的宣传单，沉思片刻，看着一群小孩子微笑道：“你们要参加吗？”　　　　最高的男孩亚历山大高高举起手：“开玩笑！我爸说我拿了名次就给我申请买最新的脉冲□□！”　　　　“佩吉老师，你懂得知识那么多！肯定可以拿第一名的！”　　　　“前三名蓝星人可以拿到僭越许可！”　　　　佩吉一愣，只听到一个小姑娘凑过来小声道：　　　　“佩吉老师拿到许可的话，就可以和普通达蓓公民有一样的权利！我要请老师到我家喝茶！”　　　　佩吉低头收拾地上的玩具：　　　　“真是个傻孩子，我不懂得你们星球的历史，文化，地理，化学，怎么能晋级呢？等一下……”佩吉突然停住，她皱起眉头，盯着手里那张宣传单。　　　　亚历山大笑起来：“安娜！我就说吧！佩吉老师一定能发现的！”　　　　“老师，您参加的是地球场次，所有的知识都是在蓝星的发展史上。”理查德清清嗓子。　　　　“佩吉老师！”亚历山大趴在她的膝盖上，仰慕道：“公民权呀，您不是一直教我们要有自己的权利和自由！”　　　　佩吉低下头，无奈得笑道：“我不行的，参加比赛要连续三个月，我家里的弟弟还等着我照顾……”　　　　“佩吉老师！我们用零花钱凑起来给你买了这个！你看！”　　　　只看见亚历山大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圆球，佩吉瞪大了眼睛，小圆球在空中悬浮起来，一个一米多高的女机器人出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道：　　　　“欢迎使用星辰管家，请主人发出指令。”　　　　“有了它，您也就不用担心小叔叔没有人照顾了！”　　　　“老师就参加吧！我们都会给你助威的！”一双双小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理查德站起来，苍白的男孩子盯着佩吉，一字一句慎重道：　　　　“我不得不警告您，这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但是，从初赛开始，每一关都有着丰厚的奖励，决赛之后的终极大奖，是您最想要的，自由。”　　　　“您作为我们的老师，我们不忍心您继续受到这样的压榨。”　　　　“我……”佩吉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自己教出来的孩子如此早熟。　　　　“恰巧，这场比赛正好是您最擅长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