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老钱还是很靠谱的。　　　　他那个码农朋友，很快就写好了程序插件，发了过来。　　　　于墨把插件安装好，再点进游戏，把小花陨放在6级生活材料采集区，运行插件。　　　　小花陨很快就动了起来，拎着小锄头，嘿呦嘿呦地找到矿石，砸了起来。　　　　程序员真伟大！　　　　于墨感慨完毕，觉得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自己应该请人家吃个饭什么的。　　　　这么想着，于墨就问潘颖：“我是不是应该请那个程序员大哥吃顿饭？他帮我这么大一个忙。”　　　　“不用吧？”潘颖有点儿犹豫，“我问问老钱好了。”　　　　潘颖一个电话给老钱打了过去。　　　　电话挂断后，于墨问潘颖：“你家欧巴怎么说的？”　　　　潘颖：“老钱说不用那么刻意。刚好他们周五晚上去唱K，老钱说让我俩一起去，吃顿饭唱个K就完事儿了，不用特意请他吃饭。”　　　　于墨想了想，周五晚上自己没事，学生会也没活动，于是就点了点头。　　　　周五晚上，于墨和潘颖搭公交车去另一个区。　　　　老钱在公交车站接到两个人，领着她们一起去KTV。　　　　高高的一栋楼，装饰地金碧辉煌，土豪风尽显，楼顶两个大字：凯撒。　　　　于墨跟着老钱和潘颖，走过装饰豪华的长廊，走过配套的电影区，来到了包间门口。　　　　包间里坐着五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三个穿蓝色礼服长裙的KTV工作人员。　　　　还有一个男人正站在立式麦克风前，唱粤语歌。　　　　于墨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吼的是什么歌，但听旋律似乎是那种比较老派的粤语歌曲。　　　　于墨就挨着潘颖，拘谨地坐在角落里。　　　　包间里的气氛，让她觉得有点儿不安。　　　　老钱把程序员介绍给潘颖和于墨：“程青峰，就是给你写代码的那个。”　　　　于墨就把自己带来的一个纸袋子递给了程青峰：“谢谢叔叔，您写的那个插件非常好用。这是我们家那边的特产，用香菇制成的酱料，配米饭馒头面条都很好吃。”　　　　程青峰就哭笑不得地收下了袋子：“我才比你们大几岁，不用叫我叔叔吧？”　　　　于墨尴尬地红了脸，她还停留在高中时代，忘记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看见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就喊人家叔叔了。　　　　坐在另一边，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挤眉弄眼地开了口：“就是，都把我们叫老了，喊哥就行。来，妹子，哥敬你一杯。”　　　　老钱把酒杯拿起来，跟那个中年男人碰了一杯：“行了，人家小姑娘家家，是来给峰子送东西的，你别招人家。”　　　　中年男人就嘟嘟囔囔地把酒灌了下去，抱住坐在他身边的KTV工作人员，亲了下去。　　　　工作人员娇笑着让他再开一瓶酒。　　　　于墨一脸惊悚地看着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不是来唱歌的么？这怎么跟不可描述现场似的？　　　　老钱就把桌子上的零食放在于墨和潘颖手里：“你俩吃东西，什么都别管。”　　　　潘颖趴在于墨耳边，小声地跟她解释：“这是KTV里的公主，主要是陪客人喝酒的。客人喝得越多，她们能拿的提成越高。”　　　　于墨瞬间就安了心，是她想污了，捂脸。　　　　不等于墨彻底放心，潘颖又加了一句：“不过有的公主也会出台。”　　　　出台？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潘颖：“听说这些公主经常被领班罚钱，有的公主被罚得比较多，赚不到钱就会出台跟客人陪/睡。我也是听老钱说的。”　　　　于墨看着潘颖，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她小声问潘颖：“老钱是怎么知道的？”　　　　老钱看上去对KTV里的这些事情很了解，感觉像是以前玩过的样子，她怕潘颖吃亏。　　　　潘颖大概知道于墨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就笑着拍了拍于墨：“他跟我说过。”　　　　“他混的朋友圈一般都比他大一些，这群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家里老婆放着，外面小姐泡着，不是东西得很。”　　　　“但老钱得从他们手里拿单子，所以就经常出来陪他们玩。”　　　　“不过老钱从来不叫小姐，他嫌脏。再说了，他以前有女朋友，后来那女的嫌他穷跟他分手了。”　　　　“后来他就跟我在一起了，没空来这里找小姐。”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看潘颖一脸笃定的样子，于墨还是放下心来。　　　　老钱这么一个男人，做饭记得潘颖不吃葱姜蒜，采购记得给潘颖买一冰箱的零食，每天准时两个电话。有时候潘颖要赶作业，不能去他家，他就搭车过来给潘颖送各种吃的用的，还不忘给于墨备上一份。　　　　于墨愿意相信老钱的真心，她是真心希望老钱和潘颖能够长长久久的。　　　　包厢里的中年男人们在鬼哭狼嚎，于墨就低着头，剥焦糖瓜子。　　　　攒一堆，自己吃一半，另一半放在潘颖的小碟子里。　　　　抬头，活动一下脖子，不小心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的手，已经伸到KTV公主的领口里面了。　　　　于墨就赶紧再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时间晃晃悠悠地过了两个小时，于墨觉得包厢里的空气越来越难闻了。她就伸手拽拽潘颖，问她：“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潘颖就放下手里的零食，跟老钱说了一声。　　　　老钱站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出去吧。”　　　　一个中年男人就猥琐地笑了起来：“哟，小钱舍不得小媳妇啊，一分一秒也离不开啊。”　　　　老钱皱了皱眉毛，抿紧了嘴，有点儿不耐烦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拿起酒杯，跟那个中年男人碰了一下：“那是，我小媳妇儿长这么漂亮，我得出去看着点儿。”　　　　一屋子喝上了头的男人就哈哈笑了起来。　　　　老钱趁机把潘颖和于墨拉出了包厢。　　　　凯撒的包厢很多，所以并不是每一间包厢都是满的。　　　　于墨亲眼看见一位KTV公主捂着嘴从包厢里跑出来，跑到隔壁闲置包厢内的厕所里，扒着坐便器吐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制服马甲的年轻男人走过来，一手搂着她，一手轻拍她的背部。　　　　吐了一会儿，KTV公主站起身，洗了脸漱了口，就要重新进包厢。　　　　制服男人犹豫地拉住了公主的手：“别喝了，都吐成这样了。”　　　　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那个制服男人：“不喝这个月房租怎么办？光靠你那点儿工资，我们什么时候能赚够钱回家结婚？”　　　　制服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手。　　　　公主打开包厢门，糟杂的声潮涌出，她熟练地换上笑颜，扭着腰走进了包厢。　　　　包厢门合起，隔住了门内的荒诞，也隔住了门外的为难。　　　　制服男人站在包厢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会儿包厢内部，然后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于墨觉得浑身发冷。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看见了赤/裸裸的、剥去了偶像剧赋予的华美外皮、被现实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爱情。　　　　潘颖伸手拉了拉于墨：“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呆了。”　　　　于墨点点头。　　　　老钱进去和那帮人告别，那帮人却并不肯放老钱走。　　　　“说好今晚通宵的，是不是不给哥哥面子？”　　　　老钱：“我女朋友不舒服，我得送她回家。”　　　　“叫她自己打车回去。”　　　　老钱：“不行，我得把她送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拍打桌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中年男人的叫喊：“你今儿要是敢走，以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你以后也别跟别人说认识我！我手里的单子也再不会交给你！”　　　　过了一会儿，老钱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我把她送回家就过来，就半个小时。回来给你带瓶洋酒，我哥们从国外带回来的，还没舍得喝，拿来给您尝尝鲜。”　　　　中年男人这才不甘不愿地放了老钱：“说好半个钟头啊，哥哥就在这儿等着。”　　　　老钱：“一定一定。”　　　　老钱又跟男人碰了一杯，这才得以脱身。　　　　出了KTV，老钱叫了出租，一路上，他都很沉默。　　　　潘颖坐在后座，担心地看着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老钱。　　　　老钱把潘颖和于墨送回家，嘱咐两个人反锁好两层楼所有的门窗。　　　　潘颖伸手拉住了老钱：“别去了吧？”　　　　老钱用手搓了搓脸：“不去，我以后在这行当就混不下去了。别担心我，快去睡吧。”　　　　老钱拿了洋酒包裹好，检查完所有的门窗都锁好了，这才出门。　　　　他还不忘把院门反锁好，叮嘱潘颖和于墨，不要出门，不要开门，就待在家里，这一片租户多，人口杂，不安全。　　　　潘颖忧心忡忡地看着老钱离开。　　　　凌晨四点五十，潘颖听到门外传来的响动，她连忙推醒了于墨。　　　　于墨披上外套，拿起晾衣架，轻手轻脚地凑到窗边，撩起一个小角向外看。　　　　门外有人正在开门。　　　　于墨握紧了手里的晾衣杆，觉得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怎么办？是不是要报警？这会儿警察还上班么？自己和潘颖两个人，打得过门外的人么？　　　　于墨心里的念头转个不停，直到门外的男人打开门，踉踉跄跄地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潘颖给老钱留的灯还亮着。　　　　灯光照在那个人脸上。　　　　于墨松了口气，是老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