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如果，”即便是光线昏暗，任远也看得清陈萧萧微闪着泪的眸子，她在问他，“如果我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难倒了以写感情细腻著称的当红作家。任远被打的措手不及，他要是说不介意，陈萧萧真的怀了怎么办？如果说介意，分开他又舍不得。　　　　“你怀孕了？”他低头看看陈萧萧的小腹，开始忐忑了，“的确有点鼓。”　　　　“那是赘肉。”陈萧萧拿枕头挡住自己肚子。　　　　“好端端的，为什么问这个？”任远丢不开这个问题，他一定得搞明白，否则今晚是睡不着了。　　　　陈萧萧歪头靠在扶手上面，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因为意外怀孕了，但孩子不是她男朋友，你说她该怎么办？”　　　　“实话实话。”　　　　“那她男友介意怎么办？”　　　　“那也不可以骗人，”任远凝眉问她，“她因为什么意外怀孕的？”　　　　陈萧萧踌躇片刻，任远猜测道，“强迫？”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有没有考虑过，呃，流掉。”　　　　“加州人流很复杂。”　　　　“我觉得，”任远认真说道，“别的都可以先暂且放一放，她第一时间不应该去报警吗？”　　　　“那个人有她的把柄，她不想让男友知道。报警了之后，就藏不住了。”　　　　任远表情稍微有点扭曲，他很费解，“所以呢？让罪犯逍遥法外？”　　　　“你不懂女人。”　　　　“你不懂男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萧萧很客气地请任远“滚”出她的房间。　　　　第二天，陈萧萧把离婚的文件交给了林律师，顺便跟林律师讨论了一下陈皓然的案子。打人这方面因为是哪个男人非法闯入民宅，如果对方起诉，林律师这边有七成把握胜诉。警察那边的二级谋杀指控相对棘手，因为没有替陈皓然开罪的有利说辞。　　　　而当事人从昨天请陈萧萧离开后，到今天晚上，一直没有出屋门。陈萧萧担心他出事，他就乖乖把门打开，让姐姐知道他还活着。一日三餐，但凡郑源荣送过来，他就吃的一粒米不剩，显然也不会想不开绝食寻死。　　　　只是坐在沙发里，他出神地望着窗外。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仍旧如是。　　　　第五天的时候，陈萧萧终于忍不住了。她拖着弟弟走出酒店，任远当司机，开车去了圣塔莫尼卡的一家疗养院。　　　　一间病房里，躺着一个只会呼吸的女人。陈萧萧把弟弟按在病床前的椅子上，说，“你小时候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妈妈。现在妈妈就在这里，你想说多久就说多久。但是说够了，你就跟我回去，做回一个正常人。”　　　　陈皓然抬头看了看姐姐，苦笑一声，“姐，人丢了心，还能正常吗？”　　　　“可以，”陈萧萧笃定地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丢了父母，丢了男友，把你送到美国，然后一个人挑起了鼎赫，无比正常的活着。”　　　　陈皓然木然转过脑袋，看着平躺且毫无知觉的母亲，“可是妈妈，就是为爱情而活的人。失去的时候，她就‘死’了。”　　　　“所以，”她微微一顿，“然然，爱一个人没有错，可人的生命里，不该只剩下爱情。”　　　　八点过后，陈皓然终于从病房里出来。他明显还是失意的，但是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　　　　“姐，我有点饿了。”陈皓然开口说。　　　　“饿了？想吃什么？”陈萧萧松了口气，感觉弟弟身上吃喝玩乐的气息回来了一点儿。　　　　“华人区有家川菜馆，以前经常……去吃。”陈皓然隐了半句没说。　　　　以前经常跟冯兮如去吃。　　　　陈萧萧假装听不懂，兴冲冲地找到地址，三个人一起直奔那家店。　　　　可到了那家店，陈萧萧就傻眼了。冯兮如正穿着黑色的制服，腰上系着一个围裙，穿梭在店里忙着上菜。　　　　她来这里做服务员了。　　　　上天跟她开玩笑呢吧，才把弟弟的情伤治好了一点，就又遇上了情伤本伤，她这运气没谁了。　　　　在她犹豫的时候，“正常”的陈皓然和很傻很天真的任远一起走入餐厅，同样“正常”的冯兮如见到有人进来，迎过来问道，“您好几位，请问有预定吗？”　　　　“三位，没有。”陈皓然简短答道。　　　　冯兮如拿了菜单，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这边来。”　　　　陈萧萧只好也跟上去。　　　　“辣子鸡丁、水煮两样、牙签兔肉、晾衣白肉、素菜来一份麻婆豆腐和炒A菜。”　　　　“好的。”　　　　对话很正常，只是两个人的表情都太过凝重。任远的目光在陈皓然和冯兮如身上来回一扫，然后目光在冯兮如的肚子上停留一秒，拿起手机给身旁的陈萧萧发消息。　　　　【他们认识？】　　　　陈萧萧回。　　　　【必须认识】　　　　任远再问。　　　　【有仇？】　　　　陈萧萧再回。　　　　【深仇大恨】　　　　任远回。　　　　【喜当爹？】　　　　陈萧萧惊得差点叫出来，她万万没想到任远发散性思维这么强，这都能猜出来。　　　　任远忧心忡忡。　　　　【赶紧撤吧，女孩子报了警，你弟弟身上又多一官司。】　　　　陈萧萧翻个白眼，任远怎么把她弟弟想的怎么这么龌龊。　　　　这一顿饭，陈萧萧吃出了人生百味。煎熬地等到结账，陈萧萧飞快地甩了两张一百刀，拉着两个男人离开餐厅。　　　　这次陈皓然抢先钻入驾驶室，把任远挤在后排陪陈萧萧。　　　　他空踩油门发出轰轰声，引得冯兮如的背影僵了僵。然后挂挡，飞速驶离。　　　　“然然，”推背感太强，吓得陈萧萧抱着任远的胳膊，“你慢点开，别再被警察抓了。”　　　　陈皓然喉结上下滚动，然后忽然在一个路口左拐那里一百八十度转弯，停车在餐厅对面。　　　　“姐，再让我看看她。”　　　　他哭了。　　　　这次陈萧萧没有阻拦，只是同样也把目光投向哪个倔强却瘦弱的背影。背影在餐厅穿梭忙碌，完全没有注意对面有辆车，里面坐着三个人在默默看着她。　　　　客人陆陆续续离开，餐厅开始打烊。终于，几个员工走了出来，把餐厅的大门锁好。他们基本上都有车，或者有人来接，只有冯兮如一个人，抚摸着小腹孤独的行走。　　　　陈皓然表情肃穆，静静望着那个身影。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然而出了意外。　　　　街对面停着的一辆车，在冯兮如经过的时候，忽然跳出几个人。一个捂住她的嘴巴，一个控制她的双手，把她绑到车上。　　　　“兮如！”陈皓然惊叫一声，瞬间发动车子，朝那辆车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