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善与裴敬甫分别后,心总是不能平静下来。 虽然她不知道最后出现的那些人到底有多少,但从放箭的数量来看,应该不止几个。 裴敬甫身上的伤并不少,他一个人,真的可以应付那些人吗? 赵元善轻轻叹了口气,就算不能应付又能怎么样?她不会武功,又不能帮他什么,相反,还会被他当成累赘。 赵元善慢慢往太师府的方向走回去,一路上思绪纷杂。 快要接近太师府的时候,赵元善却不继续往前走了,在角落里停了下来。 曾经她从未跟父亲发生过这样的争执,前世她虽然性子任性了些,但一直都很听父亲的话。如今她将父亲气的说出与她断绝关系这样的话,她现在再回去,怕只会更惹恼父亲。 又或许,父亲又会强制她入宫。按照父亲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或许很有可能会为了让她入宫而打掉她所谓“腹中的孩子”,眼下裴敬甫只身难保,一旦父亲找了别的郎中来,她假孕一事一定会被曝光,那么之前她所做的一切所费的心力,都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这么想着,太师府门口却隐隐传来说话的动静,赵元善下意识往拐角处藏了藏,接着她便听到了赵元慧的声音: “哥哥,还是没有找到大姐?大姐她会去哪儿?怎么我出去那会功夫,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此事,也真是让人费解。”赵元赫费解的是赵元善一心要跟裴敬甫的态度。 “我也费解,大姐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裴敬甫?” 赵元赫摇头:“我也想不明白了。” 赵元慧道:“虽然裴敬甫与大姐之前毫无交集,可大姐被天狼人绑架一事,却是裴敬甫冒死所救,说不定……那半个月,大姐真的跟裴敬甫产生了感情。” 赵元赫深深叹了口气,“事情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元善和那姓裴的知道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要等找到元善。” “夜已经这样深,京师就这样大,怎么总也找不到大姐?即便大姐是要刻意躲,也总没有逃过那么多双眼睛的本事……” 赵元慧的话让赵元赫突然想起什么。 “……莫非,是裴敬甫家中?”没有去找过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个地方了,但裴敬甫家门外有太师府的‘眼睛’,若是元善真的在那里,怎么没有人来禀告他们? “哥哥,你的意思是,大姐莫非是在那裴敬甫家中?” 赵元赫深思道:“也说不大通,若是元善真的在裴敬甫家里,裴敬甫自然会将她送回来,可眼下……”赵元赫没有继续思考下去,“罢了,还是带人去裴敬甫家中一趟。” 说罢,二人进了太师府的大门。 赵元善独自待在角落里认真的想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回府。 她总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就回了太师府,或许就是自进囚笼。 而且方才她听到赵元赫说要带人去裴敬甫家里,那么等会他去哪里之后,很快就会发现那里发生的情况。 眼下赵元善简直进退两难,她不能回太师府,眼下自己又跟裴敬甫分开了。 该怎么办? 之前裴敬甫说过,追杀他的人是南镇抚司的千户庄澜。庄澜为指挥使陈啸效命,陈啸则是杨佑的心腹。陈啸与父亲一直敌对,但碍于各自身份和朝廷权力都不敢明着对对方怎么样,所以,庄澜碍于父亲,自然不可能真的伤害她。 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回去找裴敬甫。 自己再怎么说,背后也有太师府撑腰,即便庄澜今夜是要杀裴敬甫,如果自己在场,或许还是能帮到他一些。 赵元善打定主意,返身往刚才来的路走回去。 回到与裴敬甫分别的地方,那里早已悄无一人。她还是循着裴敬甫离开的方向寻去。 虽然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的到裴敬甫,但她还是找找吧。 她顺着巷子寻过去,刚要出巷口,有两把剑便突然横在了她的面前。 接着,出现在她跟前的,是庄澜。 借着月光,她看到庄澜的衣角有被切断过的痕迹,还有他左脸上那道刚被伤不久半截指长的细微伤口。 或许裴敬甫,已经跟庄澜交过手了。 庄澜打量着她,就像是看到猎物突然送到自己眼前一样。“赵大娘子深夜不归太师府,可别说是在散步。” 赵元善对庄澜这个人的印象一直很不好,总是阴阳怪气的,前世她跟他没有很多接触,但就是让她不舒服。 从现在庄澜的态度来看,他不可能不知道刚才自己是跟裴敬甫在一起。 赵元善暗暗让自己镇定,不动声色道:“我莫不是犯了什么罪过?需要庄大人让人拿两把剑拦我?” 庄澜听罢轻笑了一声:“赵大娘子怎会犯什么罪过?”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没让那两人放下剑。最后他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大娘子夜里不寐,不如跟庄某一起走走,聊聊天,如何?” 赵元善知道他另有目的,于是回绝:“不必了,夜已深,我该回府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回去。 裴敬甫跟庄澜之间一直是对头,庄澜如此明着拦下自己,也只有想拿自己去威胁裴敬甫这一种理由。她不安,自己想回来找他,反倒撞了狼窝。 庄澜的佩刀横在赵元善跟前的去路,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阴沉:“赵大娘子走的这样快作甚?京师的夜不宁静,还是不要一个人独行,跟着庄某比较好。” 赵元善知道眼下想离开怕已经不易,只好搬出自己的身份:“庄大人是不是有些逾越了?即便锦衣卫可以自行逮捕审讯任何人,但你无缘无故的让我跟你走一趟,难道是不把太师府放在眼里?纵使我真的有什么罪过,也不是你南镇抚的人来管的。” 庄澜并不受她的这番恐吓,“可庄某现在非在岗时段,也没有穿官服,我等此时身份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所以赵大娘子所言之事并不存在。”庄澜似笑非笑,“不过庄某今夜在寻一个人,只有大娘子能让他主动出现。” “庄大人真是高看我了。”赵元善知道他指的人是谁,裴敬甫不可能置自己于不顾,如果她在庄澜手里,裴敬甫必定会出现。 她接着道:“即便你抓了我,也不会寻到你要找的人,他不会出现。” “庄某听说,赵大娘子很是倾心上任不久的裴镇抚,甚至为了裴镇抚枉顾封妃圣旨,之前庄某还不信,但现在,倒有几分相信了。”庄澜走近一步,“赵大娘子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裴镇抚,那么裴镇抚呢?据庄某所知,那是个很不通人情的家伙。不如趁此机会,庄某替大娘子试探一下他对你的心意有几分,如何?” 说罢,眼神示意手下,上前擒住了赵元善。 赵元善的手被缚在身后,用麻绳捆了起来。她怒视庄澜:“没想到南镇抚司的人做事情如此蛮横无理,难道就不怕太师府向指挥使陈大人追究责任吗?!” “大娘子说话可要注意了。这个朝政和天下是皇上的,可不是赵太师的,锦衣卫是皇上直属亲卫,有自行逮捕审查任何人的权利,纵使皇上敬重赵太师,可历代以来,还没有谁真的可以踩在锦衣卫的头上,去管锦衣卫的事情!” 陈啸是杨佑的直属亲卫和心腹,曾一度是赵震的眼中钉。整个朝堂也只有陈啸能跟赵震抗衡,又加上有皇帝杨佑暗中撑持,赵震很多年都不能真的拿陈啸怎么样,以至于陈啸从不轻易将太师府放在眼里。可陈啸的下场和赵震异曲同工,皆是败在曾不怎么起眼的裴敬甫手里,他被裴敬甫和杨卓设了一个‘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局,于是被下了诏狱,没多久便‘自尽’在诏狱里。 陈啸究竟是如何死的,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议论。后来,裴敬甫变成了新的锦衣卫指挥使。 现在的局势看起来是太师府与皇上之间的博弈,实则,他们最后都会败在裴敬甫和未来那个新帝杨卓的手里。 锦衣卫大多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庄澜也不例外。那段话说完之后,不容的赵元善说什么,便蒙了她的眼睛,封了她的嘴。 赵元善并不担心自己,即便陈啸心里不将太师府放在眼里,但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她担心的,反而是裴敬甫。 南镇抚的人暗地里对北镇抚使下手,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得到了指挥使陈啸的吩咐,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要对裴敬甫下手。 即便是前世,陈啸也从没有对裴敬甫下过这样的刺杀过。 赵元善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见,期间只知道自己被装进了一只麻袋,放在了马上,守城士兵认得庄澜,没有拦他,便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她出了城门。 半刻的时间不到,快马颠簸之后,总算是停了下来。 赵元善被放在马上,颠簸的难受,差点就要吐出来。 庄澜将她从麻袋里拉出来,将她按着坐在地上,然后解了封住她嘴巴和蒙眼的黑布。 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庄澜带到了一片梅子林里。 “你们想杀裴敬甫?他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你们竟敢这样随意杀人?!” 庄澜冷笑:“赵大娘子想说什么呢?北镇抚使死了一个,还会有别人来顶替,你认为,裴敬甫一个靠着救女人升任镇抚使的人,指挥使大人会将他放在眼里?” 看着庄澜近乎讥讽的笑,赵元善慢慢的明白了什么。 “你们的理由,恐怕是另有其他吧!”赵元善不确定自己的揣测是不是真的,但也不能直接就这样对着庄澜说出来。她冷哼一声:“你们锦衣卫都是这样无情无心的么?我告诉你,抓了我也没有用,他不会来。” 庄澜道:“赵大娘子如此确定?如你所说,我们锦衣卫都是无情无心的。但看你刚才的反应,他不会来救你,你反而没有半点失落?这倒是让人怀疑,前些日子太师府千金与北镇抚使的那出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赵元善抿了抿唇,“他不会来!你们不要白费心机,我愿意他不来,你们管不着!” 如果裴敬甫知道她落入庄澜的手里,绝对不会来。一来是他肯定会想到自己是太师千金,庄澜根本不会伤害自己,而他正在受伤,完全没有必要来冒这种没有必要的险。 二来,他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