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长空,震得柳老夫人的木鱼“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柳老夫人停下手中的木鱼锤,朝丫鬟点了点头:“小翠儿,太晚了,该去休息了。” 小翠睁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您老天天敲到这么晚,您不累菩萨还要休息呢。” “你不懂,要不是我的诚心,柳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柳老夫人将木鱼捡起来,拍了拍灰。 “是是是。”小翠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什么狗日的好日子。” 钱袅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坍塌的床,傻了眼。她张大了嘴巴,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哟,疼,好疼。”钱袅袅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她不是在做梦。 “我,我要回家。”钱袅袅怔怔地解了凤袍,转身就往门外跑。 柳仕成点了蜡烛,一把拉住她:“娘子,咱们后天才能回门呢。” “回你个头,你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钱袅袅终于发飙了,她一把拽住柳仕成,指着散了架的床问道。 “这个,还有这个。”钱袅袅拿起喜饼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又拿了一颗枣子摔在他的脑壳上。 柳仕成赶忙捂住额头,委屈道:“我也不想的嘛,自己打的,哪知道这么不结实。” “你又不是木匠,也就是说,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是破烂货。”钱袅袅觉得受到莫大的侮辱,愤怒地将喜食和装饰物全部摔在了地上。 “哪里是破烂货了,花了不少钱呢。”柳仕成忙活着将东西一件一件捡起,压根没注意到钱袅袅一张猪肝色的脸。 钱袅袅现在就像是一条气炸的河豚,瞅着他撅起的屁股,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她总算明白柳仕成那句“谢谢你嫁给我”的意思了,这柳府莫不是个空架子! 钱袅袅现在哪还有心思装淑女,彪悍地揪起柳仕成领口的衣服,恶狠狠地道:“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娘子,我骗你什么了?”柳仕成一脸惊恐地看着钱袅袅,他的娘子为何这么凶悍,她不是大家闺秀呢? “叔母说你家是大户人家,家财万贯,可这…”钱袅袅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柳仕成理了理衣领,无辜道:“没错啊,就单这东塘县,五里一茶馆,都是我们家的。” “哼,那你就是小气鬼。”钱袅袅顺手抓起身边一大把枣子,一股脑儿砸在柳仕成身上。 “我说你,哎。”柳仕成指着自己额头:“你看看,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噗嗤。”钱袅袅忍不住笑了,柳仕成额头上一边一个鼓包,像长了两只角的小龙人。 柳仕成从坍塌的床里刨出一床被子,裹在钱袅袅身上:“夜深了,娘子莫要着了凉。” 钱袅袅双手拽着被子,斜着眼睛问道:“这东塘县的茶馆,真的都是你们家的?” “是呀,哪天我带你一家一家巡查,怎么样?”柳仕成搓了搓手,夏末的深夜,是有点凉。 “进来吧。”钱袅袅嘟着嘴,掀起被子一角,示意柳仕成进来。 柳仕成喜滋滋地钻进被子里,抱住钱袅袅亲热地喊道:“娘子~” 钱袅袅又推开他,将头扭到一边:眼前这个人,不管什么德行,都是他的丈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好不容易嫁出去,怎么可以让别人再看她的笑话。她一定要把日子越过越好! 钱袅袅慢悠悠地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对柳仕成道:“小气鬼,看我怎么治你。” 柳仕成不服气,嘀咕道:“我也不知道娘子这么彪悍呀,说好的温柔贤淑呢?” “你在嘀咕些什么?”钱袅袅作势又要打他。 “没,没什么。”柳仕成谄媚地笑道,一把搂住钱袅袅,将被子紧紧地裹好。 东塘县柳家的少爷柳仕成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小气。 西塘县钱家的小姐钱袅袅哪里都不好,就是有一点好:好看。 两人在各自的地盘都是“臭名”远播,一个娶不到一个嫁不出去,多亏了钱袅袅叔母金华裳这个月老,千里迢迢牵了红线。 两个人缩在被窝,钱袅袅呆呆地坐在地上坐到了天亮。 陪嫁丫鬟朱提黑着脸来伺候他们洗漱,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盆都扔掉了。 “小姐。”朱提连忙扶起坐在地上的钱袅袅,惊醒了一旁呼呼大睡的柳仕成。 “朱提,快快替我梳妆,我还得去给老夫人敬茶。”钱袅袅顶着一双黑眼圈急急地说道。 朱提赶紧替她更了新衣裳,盘好发,精心梳妆打扮一番,低着头跟着她一路趋步忘柳老夫人房里走去。她可委屈死了,以前在钱家的时候,好歹是衣食不愁,住处也是素雅干净。可到了这柳家,她和小翠一个屋子,环境和钱家的柴房差不多。这她就忍了,可那小翠,一回房倒头就睡,下一秒就呼声连天,吵得自己一晚上没睡着。 钱袅袅进了老夫人的屋子,提起精神,端庄地朝柳老夫人揖了个身:“袅袅给娘请安了。” 柳老夫人手上拨弄着佛珠,满意地点了点头。 “孩儿给母亲请安。”柳仕成也急忙给柳老夫人做了个揖。 柳老夫人瞟了他一眼,嫌弃道:“看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眼屎都没擦干净。看看人家袅袅,这么早就能精神奕奕地来给我请安。” 柳仕成抓了抓脑袋:这才第一天,风向就变了? 钱袅袅听到表扬,立马乖乖地端起茶案上的茶,刚端到手上,就跟摸了一下烧的滚烫的锅,烫地她直接把茶盅扔了。 “哗。”一杯滚烫的茶瞬间就洒在了柳老夫人的衣服上。 柳仕成连忙扑到母亲身边问道:“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柳老夫人拂了拂手:“一杯茶而已,紧张什么。” 柳仕成讪讪地退开,又见钱袅袅一脸委屈地捏着手。一把抓过她的手,替她轻轻地吹了吹:“娘子,没烫着吧?” 钱袅袅哪里想到这茶水这么烫,本一肚子委屈,看见柳仕成一脸心疼,性子就软了下来:“没事,娘,对不起,有没有烫到你?” 柳老夫人一脸淡定地继续拨弄着佛珠:“衣服穿得厚,能有什么事,待会儿去换件衣裳就行了。倒是你,茶水这么烫,怎么就不知道先去试试,害得袅袅手都烫着了。” 柳仕成懵了:“这也能怪着我了?明明是她急着去端茶水的。”他心里一面念叨,一面抱怨小翠:“小翠儿,茶水泡得这么烫,你是想要烫死老太太吗?” 小翠一脸不屑:“水不烫怎么泡茶?少爷你好歹是开茶庄的。” “你,你就不能等凉一些再端上来吗?”柳仕成对柳府唯一的丫鬟也是无可奈何。 “这不急着给老太太敬茶吗。”小翠十分不服气,习惯性地顶嘴。 “好了,好了。这不还有一杯茶吗?成儿你跟袅袅一起端上来给我,就算是敬茶了。” 柳仕成连忙端起茶案上另一杯稍凉的茶,让钱袅袅扶着,两人毕恭毕敬地弯腰将茶盅递给了柳老夫人:“娘,请喝茶。” 柳老夫人接过茶盅,连连点头:“哎,为娘领了你们心意。往后你们可得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做一对模范夫妻。” 钱袅袅看着对着自己傻笑的柳仕成,瞥了瞥嘴:“虽然不是那么满意,但也没有那么讨厌啊。” 柳老夫人进里间去换衣裳了,钱袅袅甩了柳仕成先行一步,去前厅用早食。朱提愁眉苦脸地跟在身后,忍不住小声道:“小姐…” “怎么了?”钱袅袅回过头。 “你说这柳府,按说也是大户人家,园子也不小,怎么处处这么磕碜。”朱提指了指周围的回廊,好些地方漆剥落了都没有修补,更别提装饰的花花草草,角落的野草都快有人高了。 “而且,我睡的地方,就跟猪窝一样,被子那么薄,地上那么脏,还有那个小翠,凶巴巴的,打呼超凶,我这以后啊,恐怕每天都睡不好觉了,怎么能伺候好小姐。”朱提越说越凄惨,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还不是你那小气的姑爷。”钱袅袅的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想起新婚之夜的种种,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朱提,待会儿吃完早食,你跟我出去。” 她帕子一甩,反正周围也没有人,大摇大摆地走起了路。不用装模作样扭扭捏捏地,钱袅袅心里十分畅快。 刚走了几步,她又默默地减小了跨步的幅度。初进柳府,总归还是要收敛一点,柳老夫人对自己那么好,千万不能跟她作对呀。 钱袅袅从小就没有娘,柳老夫人对她的宽容和善意,她都深深记在心里。纵使这里的一切都不在想象的范围之内,她也打算好好地过日子,做个好媳妇儿。 “可是,柳老夫人会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呢?钱袅袅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