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舒清浅和舒菡萏乘坐马车到达城南竹林时,远远便看到林柔月站在镇北将军府的马车旁在等着她俩。 舒清浅和舒菡萏下了马车与林柔月打招呼道:“柔月,来很久了吗?” “没多久。”林柔月道,“二哥和蒋大哥一到这儿便被几个熟识的同好先拉进去了,我便自己留在这儿等你们。” 舒清浅道:“既如此,那我们也别磨蹭了,赶紧进去看看吧。” 林柔月便走便问道:“好久没见到辰瑜二表哥了,他今日怎么没有一同过来?” “二哥忙着准备武会呢。”舒清浅道,“他这次可是势在必得。” 三人说话间已经走进竹林,竹林深处的某块空地上被环形摆放了许多矮矮的几案与蒲团,才子佳人都围坐在几案旁的蒲团上,参与讨论的人正坐在前排讨论得热火朝天,围观看热闹的大多坐在后排。 林涵海与蒋尚文坐在最前面那排正在和几名读书人聊天,而舒清浅三人便在后排的垫子上坐下。 蒋尚文回头与人说话时正好看见舒菡萏三人,于是便起身先过来问好:“舒大小姐,舒二小姐你们也来了。”说罢还不忘问舒菡萏道,“舒大小姐手腕上的伤势可有好转。” 舒菡萏回礼道:“多谢蒋公子关心,那日上了药回府之后很快便消肿了。” 一旁的林柔月看了看四周零散坐着的三五人群,问蒋尚文道:“蒋大哥,二哥不是说今日这竹林会有江南才子和京城才子一起进行文斗的么,开始了吗?” 蒋尚文道:“尚未开始,不过都已经在准备文章了。” “蒋大哥你准备文章了吗?”林柔月问,“二哥昨晚好像在书房写文改文弄了大半宿。” “涵海乃是徐太傅的得意门生,文章与思想见地都是一流。”蒋尚文笑道,“其余几位也都师出名门,我就不在他们面前瞎卖弄了,免得给咱们京中文人丢脸。” 蒋尚文虽在京中文人圈内也是个排得上号人物,但他性子寡淡行事低调不喜张扬,所以像今日这种场合他总是更多得作为一个看客而非参与者。 蒋尚文话音刚落,这一回倒是向来寡言的舒菡萏开口了:“蒋公子自谦了,前段时日有幸拜读到您的《京都赋》,文章行云流水字字珠玑,令菡萏佩服不已。” 闻言蒋尚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都有些磕巴了:“舒大小姐谬赞,我那文章本是随手写写的,不料却被传了出去,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正说着,前排有人朝蒋尚文招手:“蒋兄,快过来看看这篇文章。” 蒋尚文看了眼舒菡萏又看了看舒清浅和林柔月,指了指前面道:“那我先过去了。” 林柔月看着蒋尚文的身影,又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舒菡萏,支着下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舒菡萏被林柔月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林柔月朝舒菡萏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后小声问舒清浅:“清浅,刚刚大表姐夸蒋大哥的时候,他是不是脸红了?” 舒清浅摆手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肯定看到了。”林柔月眯眼看舒清浅,逼问道,“你这么淡定,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舒清浅示意林柔月小声点,“这儿这么多人呢,你小点儿声。” “行了,你们俩别闹了。”舒菡萏被两人闹得有些不好意思,出声制止道。 林柔月又看了看前面被众人围在中间看文章的蒋尚文,自言自语般道:“蒋大哥学问好人品好家世好长得也不错,和大表姐确实挺般配的。” 舒菡萏被林柔月越说越不靠谱的话弄得又羞又恼,忙看向舒清浅求救,舒清浅反而点头赞同林柔月道:“姐,我觉得柔月说得挺对的。” 幸而前排空地上开始有人站出来读诵文章,适时为舒菡萏解决了这场尴尬。 被诵读的文章共有六篇,三篇是江南才子所作,三篇是京城才子所作,若不论用词文笔的话,这六篇文章中除了一篇之外其余五篇的行文思路竟然都大同小异,全部都是以《徐子》一书中徐太傅所倡导的德治仁政思想为中心,在此基础上再对如何聚民心得民意进行的阐述,唯有林涵海的一篇,除了对以德服人进行了肯定,亦提出在德治的基础上需要加以法制方能震慑民心以获得国家的长治久安。 六篇文章读毕,舒菡萏问舒清浅:“小妹,你觉得哪一篇文章写得最好?” “除了二表哥的那一篇想法略有不同之外,其余五篇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无聊了。”舒清浅摇了摇头,没忍住继续吐槽道,“都按照徐太傅的思想来行文,那为何需要他们这成千上百的文人来讨论,直接把论题给徐太傅让他作一篇文章不就成了。” 文会出论题给读书人,并不是想看他们的文笔有多好辞藻有多华丽,而是为了让他们各抒己见发散思考,这样方能从短短的一篇文章中看出他们的才学与思想,现在一个论题千百人讨论,却最终还是一家之言,岂不怪哉? 但此刻前排众才子讨论的情形却非如此,几乎全部人都对那五篇文章表示出了赞誉,甚至有才子笑道:“往年论题一出,咱们各大才子间几乎都会因为见地不同而产生或大或小的分歧甚至冲突,但看看今年这一派祥和的景象,真是多亏了徐太傅的《徐子》一书啊!”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道:“吕兄所言甚是,徐太傅这一本书不但让我等平日读书时有了可依照的范本,且让天下文人都成了一家人,太傅真不愧是当世之师!” 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突然有一人开口道:“林兄,你不是师从徐太傅门下吗?这文章中怎竟还反驳起了太傅之言?” “何兄此言差异。”林涵海解释道,“太傅乃是我的老师,我怎会反驳于他,我只是在老师的文章上加以阐述了一下我的观点罢了。” 人群中有人讥讽道:“你在太傅的思想上加注你自己的不同观点,还敢说没有反驳于他?”那人继续质问道,“还是你觉得你的才学早已高于太傅了?” 那人的三言两语惹得众人一片议论纷纷,而林涵海本就是老实读书之人,现在被大家这样指责,竟有了百口莫辩之感。 一旁的蒋尚文见状,起身安抚道:“林兄的文章中虽有与诸位不相同之处,但陛下设文会本就是为了让天下读书人各抒己见,天下文人才子众多,大家的想法又岂会全部相同呢?蒋某倒觉得各位无需纠结于此,还是赶紧选出今日文章的魁首要紧。” 蒋尚文三言两语将林涵海的文章有驳徐太傅之言转换为与他人之文见地不同,又将搬出陛下将众人的关注点从徐太傅身上转到文会本身,最后还顺利转移了话题为林涵海脱身。 将前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的舒清浅忍不住对舒菡萏道:“我本以为这蒋公子和二表哥一样是个老实的读书人,但现在看来不仅有眼力见而且还是个聪明人。”随后还给了舒菡萏一个姐妹间才懂的眼神,柔月没说错这位蒋公子确是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