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冲下山来,赶马的赶马,背盐的背盐,一下子将他们精疲力尽的几人落在了后头。仿佛盐和马才是他们看重的东西,人根本不重要似的。 陆喜松了一大口气,人马安全抵达,她心里仿佛落下了块大石头,突然有点走不动了。 正要坐下休息,却被一只手拽了起来。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阿贡。 “走不动了?”阿贡盯着陆喜,他背对着光,林子又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阿贡。”为何她见到他,有一种幸不辱命的感觉? 阿贡的胡子动了动,直接扯着她的胳膊,将人甩到了背上,腾空的感觉吓得陆喜一阵惊呼。 靠!这个死野人,太蛮横了! “别动,让族长背回家,你可是第一个。”阿贡的声音带着些许明朗,沉稳而雄厚的嗓音震得陆喜心口发颤。 他走得很稳,她也就不再挣扎,却还是嘴硬地回道:“骗人,你可是每天都扛着肉回家呢,我怎么会是第一个?” …… 对于阿贡他们来说,翻个山坡并不是难事,但陆喜感觉阿贡实在走得够久,他的背又足够宽阔温暖,她困意来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阿贡的问话,渐渐的就迷糊起来,睡梦中感觉自己骑着一匹骏马,正在飞驰,不用她自己走路,太爽。 阿贡背着她踏过星辰的清辉,林间树影斑驳,他心里却一片宁静。 他们迟了几天,他急得发疯。原以为他们是遇上了其他部落的人,青壮们或有本事逃脱,就怕陆喜会被抢走。事实上,她走的第二天,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想到她有可能会被抢走,他就无比挫败。 郁族被抢走的女人,从来没有再抢回来过,不是不想,是他做不到。于那些大族相比,他就算举全族之力,只怕也抢不回一个女人来。 还好,她没有被抢走,她好好地回来了。 “阿喜,你该配男人了。”阿贡脚步稳重,语气却轻柔,冷不丁地蹦出这句话。 他确实等了她很久,早已经超过了给她的期限。 * 部落里热闹的紧,往常这个时候,大伙儿干完活都回了屋,造娃的造娃,睡觉的睡觉。可今晚直至月上中天,篝火却还燃得旺盛,女人们拿出落了灰尘的兽皮鼓敲得咚咚作响,男人们也兴奋,围成一个圈跑来跑去,一声一声地应和着鼓声,所有人都在跳着他们郁族特有的舞步,着实欢快。 “阿喜?醒一醒,到家了。”阿贡趟过河水后,就把陆喜叫醒了,两个人一齐朝广场上走去。她借着火光瞧了一眼夜色下的部落,感觉土房子新又落成了几间。 她一眼就瞅见煤球摇头晃脑地在人群外面跳舞,矮墩墩的小身子有模有样地摇晃着,看起来满脸的迷醉。 “儿子!”陆喜冲了过去,一把抱起煤球,同时一股酸酸的馊味钻进她的鼻孔。她不禁一皱眉,阿婆肯定是一整个月都没有打理她的煤球了。 “……阿娘。”煤球看清了抱起他的人,这才想起自己好久没见娘了,他上个冬天才学会说话,不过直到现在,也就只会叫“阿娘”两个字。 先前他不知道族人为何突然如此兴奋,连阿婆都带他过来玩,他就很高兴地跟着跳舞。 现在看到陆喜,他小嘴一瘪,就趴在她肩头大哭起来,委屈的跟什么似的。 阿树注意到了她,蹭地跳起朝她跑来,陆喜习惯地摸了摸他的头,柳娘一家三口也朝这边过来。 “阿喜,怎么才下来?阿牛他们天还没黑就到了。”柳娘想陆喜想的紧,见过了阿牛,就一门心思等陆喜,却一直等到天黑。 柳娘嗓门大,说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同时也叫陆喜有些脸红。 阿牛挠着脑袋,仿佛很懂内情:“阿贡接上了她,自然要急着办事,你管人呢。” “啊?我哪有……”,陆喜面红耳赤地想要辩解,柳娘却了然地笑了,拍拍她的手,直说她懂。 她懂个屁! 陆喜心虚地瞄了一眼四周,还好阿贡早就被族人拉走去商量事情了。 阿牛却还一脸认真地和柳娘嘀咕:“在路上我还看见她和阿路、阿峰都有情况,你说这要是下了崽,到底算谁的?” “阿牛,你胡说八道!”陆喜真生气了,什么叫做都有情况?什么叫做她和阿贡急着办事? 柳娘见陆喜羞红了脸,知道她头一回肯定害羞,便将怀里的丫头给了阿牛:“去!女人的事情你懂什么?” 阿牛得抱着自己闺女,自然坐到一旁去,脸上盛满笑意,口中“哦”、“哦”地哄着小家伙,还问她喜不喜欢手串。小姑娘拿着白牙手串啃了两口,没啃动,“啪”一声丢地上了。 柳娘特意用自己戴了手串的那只手挽住陆喜:“走,我带你去看看,这些天你不在,我带着阿树,把你的畜舍打理的可好了。” 阿树眼里满是幽怨,明明他才是带头的好吗?只可惜他不会说话,白白让柳娘抢了头功。 柳娘原本是想让陆喜见识一下她的成果,但听了阿牛的话,她的兴趣可就只在这上头了,见阿树还跟着,就打发他:“阿树,你跟他们玩去,我带阿喜去瞧就是了。” 阿树幽怨的眼神更深了。 陆喜朝他一笑:“阿树,你去吧,明早来我家吃饭。” 他这才有些不甘地走了。 柳娘拉着陆喜的手臂,正待八卦,却摸到了她手腕处的珠子,忙拿起来一瞧:“你早挑好了?我原本想去给你抢一串的……”那半背篓小玩意儿一到族里,女人们就围着抢,她见陆喜半天没有下山来,便想帮她抢一串,谁知道阿牛死死拉住她,说自己有了就不能再去拿了。这一拉扯,竹篓内的东西就被一扫而空。 “是……是呀,我提前挑了一串。”她可不敢说是阿峰送给她的,被阿牛那么一搅和,事情肯定难说清了。 果然,柳娘叹了口气:“阿喜,别说姐没教你,姑娘都得赶紧找个男人配了,对自己,对大家都好。” 陆喜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又听她道:“你还记得上回死的那个人不?本来他是族里打猎的好手,偏偏就为族长不把你配人,站出来顶撞,可叫阿贡把他一斧就砍死了。”又道:“我瞧着阿路和阿贡都对你有意思,你就赶紧答应阿贡了,不然等有了崽,他们俩可就要打起来了。” 柳娘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想起那次死去的那个男人,她还是一阵后怕。 那天阿贡毫不犹豫就将□□插到男人心脏时那种森冷可怖的样子,她至今难忘,如果嫁给他,谁能保证有一天他厌了烦了,不会一枪就戳死她呢? 至于阿路,他偶尔也会抽疯的呀!他平日里笑嘻嘻的,抽起疯来可吓人了。 陆喜就小心翼翼问柳娘:“柳娘,你说……嫁给……阿峰,怎么样?”说完这句话,她脸红得如火烧。 柳娘一愣,倒不是因为听不懂“嫁”字的意思,而是因为她居然说想配给阿峰。 柳娘鬼使神差地用手摸了摸陆喜的额头,嘀咕道:“不烫啊……你是不是去换盐,路上把脑子摔傻了?” 陆喜也是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怎么了?” 柳娘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笨!挑男人都不会挑!”只听她摇头晃脑地传授陆喜挑男人的秘诀。 “你知道大伙儿背地里都怎么叫阿峰么?冰块儿,他人是长的好看,比阿路那小子还好看些,可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族里有些女人和他说话,他理都不理的。你说,配了这种男人,自己不得闷死?找男人呀,就要找对你好的,知道不?” 陆喜了然:“难怪你找了阿牛,他对你确实挺好啊。” 柳娘嘿嘿一笑,很是得瑟:“晚了,阿牛是我的,你可别打主意。” 陆喜在黑暗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却不敢太明显,这些人的夜视力好得惊人。 …… 因为夜色,两人也看不清畜舍里的情况,只知道新来的马群都关在原先的牛圈里。两人草草说了一场话,就各回各家了。 临别时柳娘不忘嘱咐她:“记住姐的话,选了阿贡,你的好处多着呢。以后可就别和阿路做那事儿了,不然他们打起来,伤了谁都不好。” 陆喜有气无力地再次解释:“我是真没有和阿路做那个事儿!” 柳娘拍拍她:“姐都知道,你只和阿贡做了。” …… 她已经放弃了解释,是谁说野人脑子不好使?这一个个人精似的,把她都给绕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