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一路是鸟语花香,春光大好,众人脱离了盐族领地,踏上归程,心情不免放松,剩下的路依然是风餐露宿,但至少不用那么胆战心惊了。 动物都回归了不少,这意味着郁族已经挺过艰难的时期,美好的明天就在眼前。 对于陆喜也是这样的,她的小背篓里原先只有自己的东西,如今已经装了半篓类似白菜的小苗,兽皮里还仔细地包了几个早已干瘪在枝头的野山椒。 她瞧着那些小苗,怎么看怎么像小白菜,却又难以辨别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的,毕竟与现代的白菜相比,差距还是挺大。 所以她每一样都拔了些,准备拿回去栽,要是能成活,管它是不是菜,只要没有毒,那就是蔬菜! 她特意留了些泥土在根须处,这样能保持一段时间的水分,菜苗也不至于干死。 但这样一来她就更走不快了。 脚底又添了水泡,却没有人可以再背她,因为每个人背上都有卸不了的重任啊。 勉强撑着走了几天,这日傍晚就停在一个巨石边生火烤肉,众人皆有些累,吃过东西后,还不到天黑,就此起彼伏地打起鼾声。 陆喜也靠在石头旁睡了一会儿,但脚底如火烧一般灼痛,脚背也被草鞋磨破了,双腿更是如灌铅一般沉重而麻木,累极的时候,连夜里做梦都泛着疼痛。她睡不安稳,再一次疼醒过来,草丛里蛐蛐的叫声让人心烦,真想早点结束这趟旅程,她感觉自己可能再也不敢跟着来换盐了,除非给她一匹马骑,就像凌族人那样…… 她就很好奇,凌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部族,怎么还有马骑呢? 夜晚的原野显得空旷,星星倒是很好,目尽之处,整个穹顶都挂满了明暗不一的星星,月牙也不争辉,弯弯地混在群星中间。旷野里尽是萤火虫,来去变换,自在飘飞……景是美景,放在现代哪里找这样多的萤火虫?这才是自然的真实面目。 可一个人睁着眼睛看,再美的夜景,只能是徒添伤感罢了。 大概自己到这里来,是命运的指使吧,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了。可为什么是她呢?曾经她也是个普通的女孩,挑食、认床、爱美、怕胖怕学习,爸妈把她宠成个小公主,细心地给她安排一切……为什么命运突然就将她的世界颠覆,像是将她抛入绝境一般……她现在只想啃一口馒头,曾经她那么嫌弃,觉得干涩无味,现在只要能啃上一口,绝对会牢牢记一辈子,可……这些事情那么遥远,于她早已仿若隔世。 …… 她叹了口气,擦干无声滑落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将头靠在石头上。 “阿喜,怎么没睡?”夜空里传来阿峰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这个白天累极了的小女人竟然醒着,他觉得有些奇怪,就微微偏头一问,石头太高,他看不见她。 “……阿峰。”陆喜也没有想到还有人醒着。 她站身起来,借着夜光摸到他身边坐下,她想找人说说话。 “阿峰,你也没睡。” 阿峰看向身边的女人,她实在太娇小,此刻像只温顺的小鹿,说话的声音带着湿漉漉的感觉。 “嗯,后半夜我守夜。”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温和起来,虽依然是言简意赅,却已没有了一开始的冰冷。这样温暖低沉的音调,又将陆喜的委屈勾了出来。 “……阿峰,我脚疼,睡不着。”陆喜说着就带了点哭腔。 他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将人勾进怀里,立时有些后悔,但转而又庆幸这样失态的做法,他明白自己不想放开她。 她亦是一怔,随即又有些释怀,他的怀抱让人觉得温暖、安全,况且她又不是没有与他这样接触过,上次她还枕着人家大腿睡到天亮呢。他原本是个拒人千里的冰块,他都不介意,她还纠结什么呢? 等回到郁族,他们还是会相安无事的。 “靠着我睡,要舒服一点。”明天还要赶路,她必须要睡觉才行。 陆喜毫不犹豫就靠着他了。 “阿喜,你是从哪里来的?”他有感觉,她口中的家,并不是郁族,而她一直想回家。小女人一直都很坚强,虽然力气小、胆子小,但她很少掉眼泪。 反常,只会是这个原因,她又在想家。 “嗯……我也说不清。”她刚刚缓过来些,懒得再回忆那该死的过去,而这些野人脑洞有限,只怕三言两语难解释清楚,虽然阿峰聪明一点,会算算术,但他绝对不知道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他也数不清。 一年都想象不出来,遑论千万年的光阴?他定是不懂的。 “阿峰,你说凌族人有马,为什么我们没有呢?” “凌族是个大族,他们想捉到活马不算难事,性子不烈的马,饿几天,打几天也就乖了,与对付女人的手段是一样的。”从别族抢的女人,首先就是要将其性子磨平,这样才能老老实实地待着,马也是一样,驯乖了能驼人,也能驼东西。 “不过马不像狼,它们会背叛。”吃饱喝足之后,马常常会失控,甚至还会咬人、踢人,若有人在马背上,非将其甩下来不可。 陆喜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蹭得阿峰的皮肤发痒。 “这是因为马并没有真正认可主人,靠蛮力是征服不了它的。只有让它认识到你的实力,它才会心甘情愿臣服。到那时候,你不必饿,也不必打,无论如何它都会很乖。”其实,马也是很可靠的,不过是因为它对主人的要求太高了些而已。 “如果马发现自己怎么也甩不掉背上的人,它多半就会觉得那人很棒,值得它交付忠诚。如果甩掉了,那就是个废物,不如一脚踩死!”千里良驹,要的不过也就是个懂它的人而已,那是灵魂的契约,而非肉身的奴役。 阿峰低笑出声:“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别人或许不懂,但他知道动物的索求,否则他与狼王怎么能够交流?陆喜的这番话,实际上与他和狼群的相处之道暗合。 突然有点跃跃欲试,他想去驯服一匹野马。 怀里的人已经犯困,身子渐渐软了下去,趴在他腿上,口中还不时喃喃:“我还没骑过马呢。” 阿峰不禁失笑,谁说她胆小?这小女人胆子比谁都大。 他将人整个都抱了起来,放在臂弯里,她自动蹭了个舒服的位置,便沉沉睡去。夜风将调皮的萤火虫送到两人身边,徘徊不去。 他抬起一只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挽至耳后。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喜悦在生长,同时伴着愁绪。 阿贡也想要她,他一直看得明白,或许阿路那小子也是明白的,他只是一直装傻罢了。 她呢?她想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