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王朝。
北部。
青州。
安县。
建于前朝,因地处偏远,周围多山林,道路十分不便。
朝廷也似乎遗忘了这块弹丸之地,一直疏于管理,有时侯连税赋也能忘收,还是县衙捕快前去缴付州府。
但自从一年前起,这里就诡事频发,不少百姓突遭横祸丧命。
衙役们也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几个秃头小吏,再应召已经无人敢来。
最倒霉的还属安县县令,一年连换七任,一月一任。
据上面回复,说是新一任县令是京城来的,定能解决这里的灾祸。
屁!
灾祸连绵,安县上下无一能解决,一门心思寄予州府派下高人,衙门豪绅等托关系四处打听。虽上面有意隐瞒,但没有金钱开不了的道。
新县令消息也透漏出来。
不仅是京城人士,还是当今圣上四弟宣王的第四嫡子。
地位崇高。
能屈尊来安县这块偏隅之地,可谓是天意眷顾。
但安县衙役豪绅百姓等等,无一不忧心忡忡。
只因宣王嫡子非贤能之人,反而恶贯满盈无恶不作,一桩桩一件件坏事够天打雷劈天诛地灭了。
有句古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宣王嫡子的坏名坏事早已远播在外。
安县百姓也曾把这位当做茶余饭嘲笑讥讽过。
如今远来此上任县令,分明是罢黜贬斥。
据说这位不安生的爷,是在京城又犯了大错。
再打听犯了什么错,已无人敢透露风声。
呵,想吃瓜。
呵,躺枪,想哭。
作为偏隅之民,向来民风和善。
有达观积极之人分析,人虽坏透,架不住地位高,毕竟宣王嫡子。自己不行,肯定会有高人相随保护,有护身法宝,安县祸事指不定真能给他解决。
乐观!
我们都是乐观的一家人!
安县之民从此既期待又忧心,从初春等到初夏。
一连三个月,宣王嫡子始终没来,安县之民可谓是心如死灰。
不靠谱!
太他妈的不靠谱了!
……
苍云山。
通往安县的一条山道上。
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正从高处怔怔的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安县县城。
他一身锦服,腰束玉带。
他面如白玉,目似繁星。
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他就是前来上任的新县令,方休白。
足足两个月,他终于从身后遮天蔽日连绵不绝的苍云山脉里走了出来。
“县爷,前面就是安县了,沿着官道,一路向下,约半个时辰能到。”一个畏缩又小心翼翼的声音从方休白手中的黄油纸伞里传出。
纸伞里是只枉死鬼。
方休白捉来指路的。
他在深山密林跋涉了两个多月,一路上全靠捉些妖鬼引路,依然走了许多弯路,幸好碰到这来自安县枉死鬼,一顿暴揍后,拘禁在黄油纸伞里引路。
现在看到影绰的城墙,方休白没有半点喜气,反而深深的懊悔。
他站在一块方形石头上,身姿挺拔,微风拂过,卷起衣角。
外表淡漠,内心酸楚。
他口干舌燥,又累又乏,腿也快走断了……
早知道…
早知道他就在山林里捉两只妖怪当坐骑了,占山为王的老虎惹不得,那横冲直撞的野猪还骑不得吗?
懊悔呀!
“县爷。”
枉死鬼疑惑的声音,勉强把方休白从深深懊悔情绪里揪出来,他想叹口气,憋了半天,只有气无力的哼了声:“好。”
枉死鬼:“……”
方休白站着凝望远方。
枉死鬼一言不发。
一人一鬼沉默许久。
枉死鬼忍不住打破气氛:“县爷,您要不坐下歇会?”
“不了。”方休白道,“安县的百姓们还在等着我。”
枉死鬼恭维道:“县爷真是爱国爱民,那小人……鬼就不叨扰您了,先行告辞。”
黄油纸伞开始震颤。
方休白一瞥,心想:你个老鬼,说话弯弯绕绕,原来是想走。
休想!
他二话不说,一手把伞柄抓紧,一手搭上伞骨,用力一推。
纹丝不动。
再一推,伞颤巍巍的,害怕起来。
枉死鬼忙认怂:“爷,县爷,要不,我还是送您到县城吧,不,到县衙里。”
外面正是阳光明媚,他一只鬼魂出去被洗礼一番,岂不是要魂飞魄散。
方休白没松开,依然推伞骨试图打开,边推边道:“这一路你着实辛苦了,安县县城已在眼前,就不麻烦你了,回去吧。”
枉死鬼在里面裹着油纸伞面,藤蔓似的扭曲缠住伞骨,阴沉的声音带着哭腔:“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真是只好鬼。”
明明是夸赞,枉死鬼听着却瘆得慌,只能连声感谢,不敢多说。
方休白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活动活动腰和腿,往安县县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