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和小姑娘坐在出租车上回支队。 “大叔,你学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苏安噘着嘴控诉道,然后伸手捏关宏峰的脸,“说,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关宏峰拉下苏安不安分的手,警告性的看了苏安一眼,语气则有些宠溺,“别闹。”余光还看了眼出租车司机。 呵,闷骚老男人。 也只敢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对她嚣张。 周巡进了技术队,向大家介绍了新来的刑警,赵茜,之后,有些疑惑的问赵茜。 “不是说有两个人调来支队,怎么就你一个?”周巡接到顾局的电话,有两个人调来支队,据顾局的描述,其中一个还是老熟人,没说名字,只说他见了就知道是谁了。 “不知道。”赵茜摇了摇头,调任这种事她是单独申请单独批的,像这种出外勤的,更不会组团调过来。 周巡看着赵茜不知情的样子,灵光一闪,另一个可不就是熟人,调任书都在他手里,正他妈的在那和关宏峰卿卿我我呢。 也不知道苏安是怎么被调过来的,说没托关系,他是一点都不信。 关宏峰和苏安下了出租车。 “对了,你为什么来这里?”关宏峰突然想起了这个被忽视的问题,当兵的隔行调过来当刑警,怎么想怎么诡异。 “我们老大给我个机会让我来谈恋爱。”小姑娘有些害羞的说道。 这种借口根本就不可信,外勤刑警的调任更是极其慎重,怎么可能为了私人感情下这种荒唐的命令,果然关宏峰冷淡的瞥了苏安一眼,没有回话向前走去。 苏安察觉到关宏峰的情绪变化,有些委屈的跟在他身后,卧底行动这个事是必须要求保密性的,她没有掌握具体情况之前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呦,老关,你们回来了。”周巡笑的一脸暧昧的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尸检结果出来了,一起去看看。” 关宏峰点了个头向法医工作室走过去,苏安安安静静的跟在他后面。 周巡看着安分的不像话的两个人,脸色也没半点娇羞,难道刚刚吵架了? 瞬间有些后悔自己走的早了,这不妥妥的错过了一出好戏? 高亚楠看到后面跟着的苏安后,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是咱们支队的新刑警。”周巡简单的说了下,“尸检结果怎么样?” 高亚楠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这老哥死的还挺复杂,左肋下,左肩,左侧腮腺与颈动脉的交界处都有明显的打击伤,三十五处刀伤中有三十四处是划砍伤,有一处是戳刺性的贯通伤。” “是先挨的打?”周巡问道。 苏安也没心情仔细听高亚楠接下来的分析了,这刀法太熟悉了,完全就是当年耿叔教她的那一套。 闻着这满屋子的酒香,又想到昨天晚上在酒吧刘音被打红的半张脸,这条线索大概是被她看透了。 估摸着也就是齐卫东扇了刘音一巴掌,被耿叔看到了,为了替他心目中的女儿出气,戏耍似的收拾了齐卫东。 突然有些恨自己,她要是晚一点去酒吧,或者早点从厕所出来,说不定就直接揍了齐卫东解了气,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说起来耿叔也真是的,打一顿不就行了,非要玩刀法。 这她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老关,你怎么看?” 苏安听到周巡的问话,看向大叔,发现大叔一言不发。 然后周巡就把关宏峰喊出去了。 “哎。”高亚楠冲着苏安喊了一声,“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苏安沉吟了一下,“叫爸爸,叫爸爸就告诉你。” 高亚楠一愣,然后摘下手套,用力捏上苏安的脸,“说不说?” “疼疼疼。”苏安按着高亚楠的手,这真是下了狠劲啊,“我说我说。” 高亚楠闻言,又捏了一下松开,别说,捏着还挺舒服,她说怎么以前老见关队捏小姑娘的脸呢。 “我几个月前去非洲了,去找我爸妈。” 高亚楠一愣,这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后来那个国家战乱全面爆发,我自愿参与到撤侨行动中,我只是参过军并不属于海军哪个编制,但我依旧申请参加了那次行动,一是为了广大的海外侨胞,再有就是为了我爸妈,他们在战乱区,我想再去看他们一眼。”苏安说完给高亚楠一个眼神,“明白了吗?” 高亚楠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苏安参加战斗为了侨胞也为了她爸妈,关宏峰做编外顾问,为了这些受害者,也为了他弟弟的案子。 刚刚的状况,大概是拿乔逼周巡一把要看关宏宇的案卷。 “既然战乱了,那你爸妈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苏安看周舒桐一脸疑惑,没有听懂任何暗语的样子,有些感慨,果然还是刚步入社会,单纯的很。 莫名的有些难过,自己明明只比周舒桐大一岁却老气横秋的。 “大概是因为他们热爱非洲吧。” 所以热爱到,愿意抛下刚出生的孩子也要去非洲,然后死在了非洲。 作为军人的父亲,他遵循上级指令,军令如山,作为医生的母亲,军人的妻子,为了她的爱人,为了非洲受疾病困扰的同胞,也随着父亲去了非洲。 生同衾,死同穴,的确令人羡慕,当然,如果前提是他们没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 当真是舍小家为大家。 苏安说完看着似乎还有些疑惑的周舒桐说道,“把门外听墙角的那俩叫进来吧。” 高亚楠瞥了苏安一眼,刚调过来的小刑警吩咐起人来一点也不手生啊。 如果苏安知道高亚楠的想法,绝对会嗤之以鼻,她都混到那么高的军衔了,下命令一向是手到擒来的,习惯了,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关宏峰和周巡走了进来,半点没有偷听的尴尬。 然后关队就开始分析伤口,虽然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吧,但无聊感还是一阵接一阵的袭来,她若是真的对刑侦知识感兴趣,那当年去津港大学听大叔讲课时就不会睡着了,打了个哈欠,果然又困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只是,大叔这声音也太有磁性了,等等一定要让大叔给她讲睡前故事。 关宏峰看了眼已经出神的苏安,继续说道,“他在幺鸡那喝了点酒但没有喝醉,后来又和人打了架。” “有没有喝酒需要做酒检吧,不能靠主管猜测。” 苏安听到周舒桐的话无声的勾了勾唇角,心情愉悦,这实习生也太可爱了,刚到一个岗位就敢质疑领导,厉害厉害。 关宏峰显然不想回答周舒桐的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高亚楠解了围,“喝没喝酒的确需要酒检,但你没发现一进屋就感觉酒香四益吗?” 周舒桐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 “你有什么想法吗?”关宏峰突然问道。 顺着关宏峰的视线,一屋子的人目光都在苏安身上盘旋,苏安察觉到关宏峰审视意味的目光,心中一惊,大叔应该是发现了她刚刚看到伤口时神色的异样。 “没有。” 关宏峰收回视线不再言语。 高亚楠用眼光询问周巡,这是怎么回事,吵架了? 周巡回了个不知道的眼神。 小姑娘趴在楼梯口,就像是以前来长丰支队等大叔下班一样。 “你怎么了?”苏安看到关宏峰有些怒气的走出队长办公室。 关宏峰冷峻着一张脸,没有回答苏安的问题,语气状似平淡,“你救人的时候会放过那些杀人凶手吗?” 苏安咬着嘴唇没有回话,关宏峰也不再说什么,直接进了会议室。 关宏峰大概是猜到了她知道齐卫东身上的划砍伤是怎么回事。 这次见面后,就这么几天关宏峰对她用重口气说话的次数,比以前纠缠了快一年的时间说过的都要多。 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大叔以前似乎根本就没用重口气跟她说过话。 然后她又看到刘长永拿着一本案卷从支队长办公室走了出来,迎面走了过去,打了个照面。 “你,你……”刘长永用手指着她,惊讶的说不出话。 “当年是假死,卧底,调任长丰支队。”苏安也不想多做纠缠,低头瞟了眼案卷,越过刘长永走了过去。 那是关宏宇的案卷,关宏峰生气大概和案卷有关系吧。 她刚刚算不算是被迁怒了? 心里一阵烦躁,进了周巡的办公室。 “你怎么进来了?走,开会去。”周巡看到她进来有些惊讶,然后站起身督促道。 苏安直接扔给他一张卡,“当年抓郑瑞没查到的那笔钱。” “怎么在你那?”周巡皱了下眉,问道,“你拿多长时间了?” “昨天刚拿到的,怎么着,非要给我定个罪抓了我啊?” 携带赃款。 “看你说的,你怎么也开始疑神疑鬼了,总不能你当个卧底就一定是犯罪分子了,都是同行,例行询问的,你应该明白。”周巡收了卡,语气无奈。 “卡是我昨天晚上去酒吧拿到的。在我假死之后被人送过来的,估计是寄货时间没算好。” “酒吧?你原来的酒吧?”周巡看到苏安点了点头,试探性的说道,“郑瑞后来的事你知道吗?” 比如郑瑞死的那件事。 “知道。”苏安按了按眉心,她等伤好了就去给郑瑞扫个墓吧,“去开会吧。” 郑瑞最后的价值是让她明白人间的真情,她腿部中数刀还要救那个被恐怖分子禁锢的女人,结果转身就挨了女人一枪,这种结果,她意想不到,也预料不到,为什么救人,结果却是如此? 而郑瑞给她留下的钱财,让她对人性失望的心,被温暖了一下。 坐在会议室里,赵茜站在PPT旁边分析案情,如果说苏安几十分钟前还抱希望不是耿叔做的,那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希望。 齐卫东身上携带的打火机和薄荷糖是在刘音酒吧柜台摆放的。 开完会之后,高亚楠看着关宏峰出了会议室,苏安也没有跟上去,碰了碰苏安,“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你猜透过关宏峰的情绪吗?”苏安反问了一句。 高亚楠摇了摇头。 “我也猜不透他这次怎么了。” 明明早晨还好好的,就算是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会被调任长丰支队,他也不至于冷淡到这种程度啊。 而且关宏峰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肯定明白如果她不明说,一定是什么保密性的任务,根本没必要置气。 还有齐卫东的死,就算她知道点情况,那他直接问不好吗?非要打什么哑谜,还给她脸色。 坐在会议室里,等到人都走光了,苏安才站起身,出门。 “哎,小苏。” 苏安听到周巡的声音,走过去,“怎么了?” “给关队当个司机,顺便陪关队吃顿饭。” “伤没好,开不了车。”苏安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她很明显的感觉到刚刚关宏峰一瞬间的抵触。 “那行吧。”周巡看他们俩之间沉闷的氛围,也不强求,对关宏峰说道,“开票,给你报销。” 关宏峰挥了挥手表示不用。 “走吧。”周巡对着俩丫头片子和高亚楠说道,“被害人的亲属来了,丫头,这接待被害人家属啊,比勘察现场还腌心。” 也不知道周巡那声丫头叫的是谁。 苏安陪了被害人家属一会儿就离开了,高亚楠跟在她身后,“要不要去我那坐坐?” “不用了。”苏安深吸一口气,“我一个人静静吧。” 高亚楠也不强求,离开了。 路过苏安时,苏安注意到了她隆起的肚子,扣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高亚楠感受到手腕上的拉力,不解的问道。 “半年多了吧。”苏安松开高亚楠的手腕。 “什么?”高亚楠先是不解,然后就瞬间明了。 这苏安还会号脉? “我奶奶是中医药世家的大家闺秀,不过我这中医药只学了个皮毛,专攻养生美容,怀孕保胎这个是我奶奶逼着我学的,说以后会有用。”苏安想起她奶奶当时的模样,有些想笑,又想起刚刚接待的被害人家属,又有些想哭,“我给你开个方子吧,对养胎有很大好处的。” 高亚楠沉默了一下同意了,“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安摇了摇头,那是高亚楠和关宏宇的事,高亚楠自己的选择,她没有什么身份插手。 走到支队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手机相册里面一家五口的照片,只有她没笑。 苏安指着照片,你看看你,爷奶爸妈都笑的喜气洋洋,你怎么就不笑呢?怎么就不笑呢? 照片上,她只有几个月大,被母亲抱在怀中,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就是不笑。 叹了口气,果然不能接待被害人家属,揪别人的心也揪自己的心。 她还记得当她奶奶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后,就拼了命的把她会的教给她的孙女。 刺绣,中医药,还有大家闺秀必备的琴棋书画,以及掌家的能力。 不过可惜,琴她只会抚两手曲子,棋,在她奶奶走后就再也没碰过,画,就更不用说了,没一点艺术细胞的。 唯一可以的就是书了,十四岁之前像她爷爷,一手狂草,十四岁以后,像她奶奶,簪花小楷。 十四岁,若那年她奶奶没有去世,她还是个大家闺秀,不会是在道上混出名的十四少,也不会被陷害贩毒,也不会当卧底,只会安安生生的进部队当兵。 可惜,没有如果,这大概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