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擅棋艺?和玉树手谈一局吧。”
郡主和兰玉树对视一眼,让人摆了棋盘上来。
郡主一直以画艺出众,鲜少有人知道她棋艺高深,擅棋之人往往胸有丘壑,平川先生联想到她以往的行事作风,猜她棋艺应该不错。
兰玉树跟着平川先生长大,虽是打算走科举的路子,但平川先生是以世家子弟的标榜来培养他的,所以兰玉树不仅学识渊博,君子六艺也样样不差。
两人对弈不过两柱香时辰,兰玉树便落败了,他以读书为要,棋艺只当作消遣,不比郡主自幼苦练。两人的处境阅历也不同,郡主长在皇家,见惯了勾心斗角,又有两任帝王教导,权谋心术自然不是单纯天真的兰玉树能比的,就这两柱香还是郡主谦让了的。
平川先生在旁观摩,自然也看出来郡主有意相让,棋场如人生,观两人下棋也能看出两人心性。郡主攻势凌厉,杀招狠准,兰玉树稳扎稳打,以守为主,面对郡主的强势攻击只能四处堵漏,然后节节败退,确实输的有些难看。
兰玉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站起来对郡主掬了一躬:“郡主大才,小生佩服。”
兰玉树这话说的诚恳,并没有因为输给了女子而恼羞成怒,就冲这点,郡主就高看他一眼。
“我不务正业,在这些消遣玩意上比别人精通几分,哪里当得起兰公子佩服,倒是公子少年解元,才是人中翘楚呢。”
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平川先生暗暗点头,这两人都是大度的。
郡主既赢了,平川先生便也要履行诺言收下她,只是郡主觉的她第一次正式拜师,不能太过草率,故只是先敬了茶,说明儿和父母一起携束脩礼品上门,正式过礼。
在兰家用过午膳后,郡主在平川先生的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才回了城中客栈里。
平川先生看着兰玉树脸上极力掩饰的失落,招了他往园子里散步,边走边和他说话:“可是在为我收她为徒而失落?”
兰玉树原是个孤儿,自他有记忆起,便在街头乞讨,有一回他为了半个肉包子和大乞丐打架,被打的头破血流也不肯撒手,被出门访友的平川先生遇着了,平川先生怜悯他生存不易,便把他带在身边当个小童养着。兰玉树那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到了平川先生身边后,便对读书识字表现出非凡的兴趣和天赋,平川先生惜才,便亲自教导他。得了平川先生教导的兰玉树在读书方面突飞猛进,他为人又是个懂事乖巧的,平川先生孤身一人膝下空虚,见兰玉树讨喜,有意收他做接班人,便带了他去官府办户籍。但户籍上注明了他是兰家养子,却没说是平川先生的养子,而他一直管平川先生叫先生,二人却也不是师徒关系,如此一来,兰玉树的身份着实尴尬,这非师徒非父子又非主仆的。
兰玉树这些年和平川先生相依为命,两个大男人当然不会说什么亲亲热热的话,但两人感情很深,兰玉树更是将平川先生视作天人,他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便是能得一个名分。可是平川先生说他喜欢一个人清净,不想有什么牵挂累赘,便没有让兰玉树做他的义子,而兰玉树以后是要科举入仕为官做宰的,进京之后,凭他的才学,想做他老师的多得是,平川先生便不抢这名额了。
因此如今郡主进门,倒是成了平川先生座下第一大弟子,以前没有比较还不觉得,兰玉树只觉的自己是独一份的,便是没有名分,也没人越得过他去。如今有了个身份学识都碾压他的郡主,兰玉树便难免彷徨起来,先生有了正式的弟子,他这个没名没分的算什么呢,又觉着先生不愿收他为徒,是不是自己不够优秀,像郡主这般惊才绝艳的人,才配得上做先生的弟子。
别看兰玉树在外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其实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在现代来说,正值忧郁焦躁的青春期呢,有这些思想很正常。
平川先生当然知道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在想什么,“你不必失落,思齐成为我的弟子,并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相反,你以后既要入仕途,多和思齐处处,她长在皇家,对朝政很是敏感,你今儿和她下棋应该也感觉到了,很吃力吧,你想想她的年纪,这样小的姑娘你都应付不来,官场上那些老狐狸,以后有的你磨。还有你这两次见她都是向她行的平辈礼,我是她的师长,自然可以摆谱,可你和她有何关系?莫要看她年纪小,便弯不下膝盖,以后去了京城,随便碰到个人都是达官贵人,有你行礼的时候。”
兰玉树被平川先生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先生一心为他,他倒是在那儿胡思乱想,着实对不起先生一番心意。只是对于先生不愿收他之事,心里还是有些耿耿,他不稀罕拜什么大官为师,他只想做先生的弟子,便是以后仕途艰难些,他也不介意,再说,做先生的弟子并不比做那些宰辅的弟子差呀。
不说兰家那边师徒父子俩的谈话,且说郡主一回客栈便告知了父母这个好消息。公主笑道:“那感情好,咱们明儿一家子去拜会平川先生,哎,平川先生家中可能摆宴席?要不要咱们去酒楼定一桌?”平川先生不好宴客是众所周知的,故公主有所顾虑。
郡主摆摆手:“我和先生说了,他应了,明儿自有咱们吃饭的地方。”
公主这才放下心来,再去查验了一番明日要带去的礼品,往里头又加了几样,满心为女儿拜得名师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