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皱起眉头,眼中有的只是一片寒冰,看着眼前的盛宴,压下心中的怒,低声对裴蕴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宴会。裴蕴恭送杨坚离开后绕过正在被灌酒的卫王,也端起酒杯拉过李昞,众大臣见是杨坚身边的总管,也都识趣的转而去敬卫王。
李昞笑着道:“多谢公公解围,实在是不胜酒力啊。”“国君严重,奴才受不起,君主已在御书房,请大唐国君前往。”“哦。”李昞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既如此,请带路。”“请。”放下酒杯,两道身影低调的离开宴会,整个会场就只剩下一个卫王独撑了。
御书房的灯亮如白昼,杨坚端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的吓人,李昞走进后就感觉到了震慑力的威严,看着坐在高位的杨坚,平淡如风的挑了把椅子坐下,裴蕴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口侍候着。
杨坚终于抬眼看向李昞,好似要在他身上看着洞出来,过了许久,屋子里依然只剩下沉默,李昞不急不慢,依旧眉眼温和,道:“怎么不饮酒倒跑到书房里来了,是要处理国事吗?”
温和的语态使的杨坚更加的愤怒,却碍于身份始终压抑,道:“你是怎么将吾伽罗弄到宫外去的已经不重要了,吾只是太好奇,你为何要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嗯?”李昞轻轻皱起眉头,对于杨坚的话,他还是很相信的,只是为什么他会认为是自己要对定安公主不利?“说笑了。”“事有退让,但不是无限度,你当真认为吾没有这个实力留下你吗?”“那不妨一试。”
点着蜡烛的房间亮着昏暗的灯光,褪下铠甲,擦去身上的血迹,再撕下戴在脸上的面具,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虞世基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小屋宽敞别致,布置精细,和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十分相似,而这些,都是世兄一手做完。
御书房一如既往的安静,杨坚也没有爆发,只是声音低沉的可怕,“你叫侍卫换上轻装来皇宫是要做什么?挟持定安,目的又是什么?逼吾就范么?
荒谬之极,在整个大隋面前,定安,甚至于吾,都渺小的如同尘沙,不要说牺牲定安,就是自己,吾也会毫不手软,所以,你的算盘,打不响。”李昞莞尔一笑,眼神中带着的不只是哀凉还是敬佩,道:“国君无情,可是对百姓太过多情?”
“这是吾自己国内的事,不劳外人操心。”“好,那现在,你是放吾离开,还是杀自己伽罗?”“放肆。”“呵,放肆不该在吾面前说,你我同为一国之君,不是尊卑隶属。”
“吾从无害你之意。”李昞掀起墨绿色的衣袍下摆,从容的翘起二郎腿,依旧面色温柔的道:“你有牺牲伽罗甚至自己的勇气,却没有承认的担当,不过,不重要啊,不需要给吾解释。”“所以同样,你也不会给吾任何解释。”“太多时候,解释本就是多余。”
杨爽酒量想来就好,如今两位国君不在,众人皆以为是喝醉了而卫王也喝的不少,主角都走了,杨爽也就让众人散场,明早为大唐国君送行,在场者唯有卫王身份最高,而卫王开口,众人也只得退下。
见人都已离去,杨爽也站起来,接过太监捧的披风系好,缓步向宫门走去。这一路,走的卫王心情很是不错,今晚甚至还有难得的月色,和着清爽的夜风,的确是使得人心情好。
故此一路走的缓慢,待走到宫门前时,停留在哪里的大臣们的马车都已离开,只剩下自己和李昞的马车,面上浮起浅浅的笑容,依旧踏着稳定的步调,缓步向前走去。
杨坚盯着烛火,心里却陷入了沉思,李昞把玩着手上的瓷杯,倒有些像是在研究,毕竟这个时候,就是看谁更沉得住气,终于,经过反复的衡量,杨坚开口对门外的裴蕴道:“夜深了,大唐国君明日还要启程回国,送国君回使馆。”门外的回答恭敬而从容,听不出半分的情绪。
伽罗将锦囊交给侍卫,侍卫打开锦囊,只见一张纸条,打开看后沉重的叹了口气,便不再搭理伽罗,回过头沿着刚才的路,原路返回了使馆。
伽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他们又都回了使馆,心里也就不再为杨坚担心,干脆自己也向使馆跑去,好不容易出躺门,才不要这么快就回去。
此时已经入夜,街道上人已少去,白天熙熙攘攘的大街现在则显得有些清净,远处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伽罗也并未在意,只是侧过身走的靠边些,马车经过身边时却停了下来,车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晚上风寒,上车吧!”
伽罗回头看去,李昞正凝望着自己,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十分高兴,也不管平时里的什么管教,也就自己上了马车,待自己坐稳,马车才又重新驾驶。
看着身穿军士铠甲的伽罗,李昞依旧语气温和的道:“你怎么穿成这样?”“我要不穿成这样根本出不来宫,还怎么给你送东西啊。”“呵,你出宫需要偷偷摸摸的?”
“你是不知道,我皇上管我管的多严,今晚为了不让我捣乱就把我软禁在了寝宫。”“嗯?”李昞眉头微皱,道:“那你是怎么离开寝宫的?”
“本来他们都是看我看得很严的,可是晚上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集体闹肚子,我就趁机跑出来了,怎么样?天助我也吧!”
看着面前笑得天真烂漫的伽罗,李昞也笑得纯粹,这让他想起了独孤伽罗,印象中她从未这样笑过,同样是人,真的是命运弄人,一个身份,决定了一生。
看着沉思中的李昞,伽罗也好奇的盯着李昞,之前没有仔细的看过,现在看来,他的五官比之哥哥更加柔和,没有皇上那样深邃如同刀刻的容貌,是人更容易亲近,同样好看的丹凤眼。
李昞给人是似冬日里仅剩的枯叶,展现的是无尽的苍凉和无奈,任由着命运之神的摆弄,而皇上的眼睛里,看到的似是一个深深的漩涡,很容易使得人迷惑。
感觉到伽罗在盯着自己看,李昞扭过头,道:“为何你也老是这样盯着我看?”看着面前伽罗的眼神,使的李昞想到了独孤伽罗,他也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伽罗闻言立即刻意的扭过头,道:“有吗?谁看了,我只是看看你喝醉了没有而已,嗯,对,就是这样的。”
刚刚落下话音,伽罗又似想到什么,回过头对李昞道:“什么叫又?还有别人也是这样盯着你看吗?”“嗯?”皱起的眉峰使的李昞看起来更加迷人,眼中的神情使得人感觉更加深沉,“你还不回宫?”“不要,我才不要这么早就回去,让皇上他软禁我。”
带着任性的伽罗使的李昞十分容易想起自己心爱的弟弟,李璋也是这样的任性,但希望,自己不是杨坚。
忽然一阵箭雨破空而来,尖锐的声音带着死神的召唤,护送的官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满身利箭而亡,李昞也没想到杨坚还是会出手,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出手。
但,李昞始终是李昞,抓起伽罗离开马车,随身魃阎剑已紧握在手,现在乞求上苍也已无用,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握在手里的剑,三十余名手握钢刀的黑衣人踏着铺满尸体的路从四面八方攻向李昞,纵然武功高强。
也心里明白此战必然凶险,武功再高,也敌不过轮番攻击的车轮战,显然黑衣人没有给予李昞多余的时间思考就已一拥而上,配合相连,看来自己的命今晚是危险了。
刀刀夺命,剑剑求生,尽管知道对方是谁派来的,但却依然护着怀里的人,宽阔的街道现在已不够躺下的尸体,平静的夜晚掩不住死亡的哀吟,地上已经倒下了十余名黑衣人的尸体,但来者的眼中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欲望,李昞依旧将伽罗护在身后,握着魃阎剑的手也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