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明鉴,元欣、于谨与皇上并无仇怨,不过他们一向同宇文导、侯莫陈顺联成一气,极力推崇宇文觉所以,臣想他们屡次在先帝面前数落皇上的不是,无非是不让皇上承嗣,好让宇文觉继承皇位!”
宇文毓虽也有这种疑心,但听了宇文护的话心中不免又是扑通一跳,继而咬牙切齿道:
“按律该当何罪?”
“如今宇文觉已死,按理不必深究就怕其他几位记恨在心,贼心不死,私下又要拥戴什么王爷再来争夺帝位所以,若不以大逆不道之罪论处,诚恐又要生事。”
官居四辅之一的大司马独孤信对此事不吭一声。事态全按他的安排发展,心中可谓乐不可支。这时他想起淝水之战中的谢安,其时,谢安对战略战术均作卓越的运筹,一旦接到前线告捷的消息,虽然还能若无其事地下棋,但入房时还是忘乎所以,以致折断了履齿,当然这也无伤大雅。
然而独孤信却不同,他必须不动声色,不折不扣做到深藏不露方可而一旦露了形迹,就不堪设想了。所以,他是满脸的冷漠,似乎他们君臣的对话与他全然无关。
这时,内史中大夫元欣出班启奏道:“臣以为大冢宰的话全是捕风捉影之辞。这话同当年卫王宇文直的说词实是一般无二。宇文直为了取代宇文觉大冢宰位置,也诬他图谋不轨,先帝英明,不予理睬,后来事实证明,却是宇文直自己图谋不轨。今宇文觉已死,夫复何言?
但若以图谋不轨罪名置元欣等于死地,势必大损国家元气,令亲者痛仇者快。先帝晏驾之时,特召元欣赶来,执其手曰:以后事付君!即授他司卫上大夫,总宿卫事。孝伯若有异心,于先帝晏驾时便让宇文觉承继大统,那时不费吹灰之力,何待今日?那侯莫陈顺也是皇上中表之亲,骨肉相残更为不宜!”
宇文毓听了元欣的话也觉不无道理,一时心无主见,但就此作罢却心犹不甘。想了想,突然下旨道:
“传元欣!”他想当面质问或许能问出个头绪来。
此时,宫禁已由独孤信的姐夫、领左右宫伯窦荣定统领,元欣已赋闲在家,短时间还来不了。
门正上士崔彭急急上殿禀报:“突厥专使安遂迦就和亲一事,请求面上!”
宇文毓心想,我中原美女自己都不够用,还能给外人?当即恼道:“朕这里没有王昭君,要王昭君南朝找去!”
这时独孤信不得不说了,如今乃多事之秋,再添一个外寇突厥,将来不免疲于应付。当即和蔼地对崔彭说:“你回安遂迦的话,就说皇上正忙着。”
崔彭去后,元欣来了。他想:皇上特地召见,莫非三日前上表请求召回赵王宇文招的事有了着落。
元欣缓缓跪了下去。
宇文毓一见孝伯,又想起身上的伤疤,立即气呼呼责问:“你知道齐王谋反,何以不言?”
元欣回答得很硬朗:“臣知齐王忠于社稷,因被一群小人诬陷,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但先帝托付微臣,令臣辅导陛下绍述先帝之遗志,统一九州,安天下百姓今陛下谏面不从,反其道而行之,先折国家柱石,再则自毁长城,臣见周庙不血食矣。以此而论,臣实有负先帝顾命之思,依此定罪,是所甘心!”
元欣说罢站了起来,但见宇文护立在左班之首,少年大司空宇文贤立于右班之首,接下的大多是乳臭未干的汉王赞、秦王贽之流,心想:让这群娃娃来主持朝政,真是儿戏社稷,大周不亡那才是奇迹了!想到此,他痛心望着皇帝宇文毓一眼。
宇文毓脸上如被火烧火燎,急急地低下头来,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惭愧,挥挥手让元欣退下。”
临行,元欣又扫视一下屏风一般立着的少儿大臣,最后将目光定在独孤信的脸上,心想:你独孤信不笨,有权,何以让朝政乱到这个境地?是了,这不正是你所希望吗?唉,我辈早就看出你有反相,所恨一直抓不到证据,才让你混到今日!看来,若非你太滑溜,便是我等也太笨拙了……
独孤信坦然地对元欣一笑,然后出班奏曰:“皇上明察,臣以为那侯莫陈顺并无异心。若有异心,当年何必积火肃章门,拦住作逆的宇文直,舍命保卫主上的平安?”
元欣又是一怔:他怎替我等说情?莫非又看走眼了?
散朝之后,宇文护与独孤信一路回府。往时,他们同行有说有笑,今日宇文护不吭一声,又纳闷又窝气,心想今日要清除的四个大臣眼看已经得手,不料元欣竟以气势夺人,这倒也罢了,叵测这个独孤信竟然也为他们说好话,须知这四人往昔都在先帝面前说独孤信有反相,他倒反过来说他们不错,这葫芦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膏药?
“还在生我的气吗?”独孤信头也不回地说。
“我又何必生气?你既然要替他们说话……”
“我只是说句公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