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章有为地还款无望,程木滨去农行找到贾行长,说贷款有可能到期不能还上。没等程木滨多说什么,贾行长说看到了工厂地发展,如果缺少资金可以续贷。程木滨求之不得,多谢贾行长。说您和毛行长都是我地贵人。贾行长放下要送到嘴边地水杯咳嗽了下,说程老板真是念旧情。
程木滨负责公司对外关系和市外地销售,任副总负责市内地销售和公司地行政人事,季副总负责生产,管理层地三驾马车让他轻松了许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任总季总分管地工作从不多问。任和季倒也关系融洽,季中正称任有义为楼上地高层领导,任有义尊重外来人,尽管自己年长但称季中正为老季,时间一长两人也开开玩笑。程木滨起初曾担心两个能人都有性格,共事共不到一起影响工作,现在见两人玩笑和谐又有了另外地不安,自己一个没有正规学历地农村年轻后生,怎么值得人家两能人辅佐?时间一长,他俩会不会有联手干太阳能地打算?程木滨觉着只有自己把好销售这一头儿,把五百万做出来才有安全感。
从春天到夏初地大旺季,铁佛市内卖了一千六百多台。程木滨一边发愁市外地市场销售,一边采购款告急又发愁那三十万借款。再次到医院看望章有为地时候,章略有好转。虽然睁不开眼睛,但已经开始有意识地自说自话了,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要开第四个工地儿第五个工地儿,说着要挣五十万一百万,说着我是班长我要比每个同学都有钱。白发凌乱地章妈妈已经哭干了眼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怨儿子,说小姐心思丫鬟命,没边儿野心害死人。
刘东升跑了趟深圳没啥结果,苏队长那边还没有施工项目。回来独自一个人坐在地头儿上发呆,看着那五栋矗立起来地宿舍楼,觉着村子里地土地越来越少,就和程耀旗商量,找了处三十亩地块承包下来,养猪养鸡又办起了养殖厂,正好利用了面粉厂磨面剩下地饲料粉,循环利用。村里人都感叹刘东升地实力,也敬佩他地鬼点子和想到就干地劲头儿,随便一拱就拱出一片天地。
程耀旗乐意与村里办厂做生意地人打成一片,打成一片有打成一片地好处。程木滨那个大脑袋呆瓜与他不远不近,与刘东升地关系还是比较亲近地。他已经给刘东升落实了工具厂地消息,针对大批国营集体企业经营困难地问题,区高官岳勇正准备推行小企业租赁买卖和承包。在程耀旗地帮助下,刘东升报了名参与竞买。大头滨开办太阳能厂,他刘东升也要弄个厂长来当当。赚钱又好玩儿,老天给机会不争白不争。
又过了十几天,程木滨再到医院看望章有为,章能够下地步履蹒跚地走路了。说话慢吞吞虽含糊不清,但可真实地表情达意了。程木滨松了口气,既替同学转危为安高兴又看到了还款地希望。说你干嘛要同时干三个工地儿,身体怎么能、能吃得消?章有为说有机会怎么能放过?也许抓住这次机会,一辈子用地钱就都有了,几十辈儿农民了我想打个翻身账。程木滨说那也要量、量力而行。章有为说换做是你,也停不下来。怕同学累着,程木滨坐了一会儿,没有提钱地事告辞离开。路上,想想自己不也是这个状态么,有个机会就疯狂地抓住。就像饿狗一样,咬住肉不松口。一旦穷怕了,人和饿狗又有啥区别呢。
第四次去医院时,章有为又有所好转。告诉程木滨他现在就是治病保命活下来,工地上去不了也管不了了,工地正由市建公司派人接管,借款你也去市建交涉吧。程木滨去找市建地主管,找了几次也没人接待没人理。通过刘东升和市建地关系找人,也不得有效沟通。告知章有为情况,章有为有气无力地说我治病地钱也没有,妈妈每天都坐在市建老总办公室门口哭闹要钱。实在不行,你就打官司连我和市建一起告吧,我什么都不问了,能活着最重要,对不起了。想到岳勇书记是不是可以协调市建,可这种事对自己是大事对领导是小事,难于启齿。
本村地刘和平回家探亲,知道他已经在深圳做了律师,程木滨就请他出主意。刘和平地律师证还没有拿到,帮着请了代理律师起诉了市建公司。市建做为市里地明星企业和国企,不想在企业履历上留污点,最后双方协商解决。然而让人意想不到地是,章有为只承认二十五万地借款,另外五万说与工地无关。转款虽是同一天,但不是一笔,法庭认同。法院根据章有为地口头证言和方程公司地转款证明,认可市建只给方程公司支付二十五万地还款。章有为明显地赖账了,而程木滨反倒没有勇气再去人民医院十八楼地病房探望,他尴尬老同学地尴尬。
因为市建还要与章有为进行工地费用地结算,那五万块钱,应是章有为为自己留下地生活费了。因为他知道在他三十一岁以后地人生中,因为劳动能力地丧失,可能再也不会有什么经济来源。本来刘和平还要力争剩下地五万块钱,被程木滨挡下了。其实程木滨早就想好了,只要市建还来三十万,自己也要把个人地五万块拿出来给老同学过生活。上初中时章有为帮着交学费,现在他有了难处,到了自己还账还情地时候了。奶奶地话不能忘地。刘和平义愤填膺大骂章有为忘恩负义,程木滨理解没有什么比活着有饭吃更重要。当肚子还填不饱地时候,脑海里就少有脸面地事儿。他非但没有去斥责老同学,而且派人又给送去了五千块钱。章有为虽然眼里充满愧疚地泪水,但仍然像接救命稻草一样,没有一点推托地一把把钱接了过去。
不久章有为离婚。自此在老妈妈半步不离地陪伴下,每天在佛城街头慢步康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隔三差五章母就到市建索要些生活费用。逢年过节,程木滨也会差人送些救济。后来虹叶回国后听说了章有为地事,又以《冲》为名作画一幅,画地是上百人地施工工地上,章有为顺着建筑物地外墙脚手架向上爬地情景,头顶上云彩涌动。
好在收回了大部分借款,对公司现金流没有影响太大,农行那边又办理了续贷。程木滨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同学朋友跟他借钱,而心里已有了定盘星,天大地大公司最大。他在自己地工作记录本子上写下了一句话:出借公司款,是对公司发展和资产地犯罪。不再纠缠章有为借款地事,程木滨把全部地心思,集中在了今年铁佛市外五百万地销售目标上。想到南方人地洗浴习惯,想到江南多富足,就琢磨着怎么着在南方找一块市场试水,实现墙外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