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有些狼狈。 她身上还带着在藏书楼顶层与人对战留下的伤。 这伏魔阵又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她左右闪避,紫蚌珠等法宝成兜地抛洒出去,玉骨笛使到极致,哪怕被阵法打伤,也坚持不乱脚下步伐,才勉强离开了攻击最强的阵中心。 可眼前,还有川芎派的一众弟子,正虎视眈眈地看她。 他们的站位有些特别,秦艽还没看出他们究竟结成了什么样的剑阵,一群人便拥了上来。 剑光交织间,秦艽才辨认了出来。 是无上伏魔剑法。 原来这阵法结成阵是真的能伏魔的。 受了伤的秦艽完全被剑阵压制。 她吐了口血,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倒下去,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光,秦艽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却好像看见了甘遂正御剑飞来,笑得比商陆还好看,朝她伸出手,说要带她去看风景。 她微微勾起唇角,一手捏着胸口的雪花珠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甘遂是真的赶到了。 第一眼见着的就是秦艽被众人围攻,已经倒在地上的样子,她的衣裳完全被鲜血浸透,眼睛已经无力地阖上,而洛济葵还在朝她的胸口刺去致命的一剑。 “阿艽!” 甘遂红着眼睛扑了过去,他想都没想就朝洛济葵打出一掌。洛济葵被重重地击飞,手中的剑也被“哐啷”一声甩远了。 洛济葵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她听到“咔嚓”一声,那是护心镜碎裂的声音。 那一掌,甘遂用了十足的功力。 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而甘遂已经将秦艽的身子抱在怀里,她身上的伤口太多,都在汩汩地冒出鲜血,甘遂拼命地运功为她疗伤,可效果微乎其微。 “大师兄,让我来。” 白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们身边,她主修治疗术,在这方面的天赋也可以说是川芎派数百年来的第一人了。 “你们两个,把那个魔女放下。”掌门命令道。 甘遂和白芨都没有理会他,掌门做了个手势,几个弟子就要上前去带走秦艽。 荆芥默默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掌门气急:“很好!你们落葵谷今日就是要包庇这个魔女是吗?” “她身上又没有魔族的气息,算什么魔女?”人群之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听起来语气平平,却让人感到了一丝不容质疑。 “木樨?” “木樨长老?” “师父,您出关了?” 几个长老和掌门、荆芥齐齐开口。 木樨走到人群中央,站在甘遂身边:“你们在我这落葵谷后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可不得出关吗?” 木樨神色平静,身形清瘦,脸色有些许苍白,身板却挺得笔直。 她并不和地上的甘遂有眼神交流,却像是一座高大坚实的靠山一样,站在自己的三个弟子身旁。 掌门不自觉提高了嗓门:“禁/地可不是落葵谷的后院,十年前你便包庇了高良姜那个魔女,今日还要再包庇这个不成?” 他厉声指责,试图在气势上压倒木樨:“你落葵谷可是肩负着守护禁/地的使命,可是这一次次监守自盗,你们还当自己是川芎派的人吗?” 木樨不紧不慢地回道:“掌门慎言,我们从未监守自盗过。禁/地里的东西不是至今还好好地待在那儿吗?” “那是我们赶来得及时!” “十年前或许如此,但今日,我看这小姑娘完全是被逼进禁/地的吧?”木樨锐利的目光始终盯着掌门。 掌门移开眼,指着地上的秦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擅闯藏书楼顶层在先,又闯入我派禁/地,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预谋?木樨长老,你不必多说,今日我一定要拿下这个魔女,警示天下魔族,否则他们还以为我川芎派禁/地如此好闯,永远都能全身而退。” 掌门想起十年前的高良姜就恨得牙痒痒。今日的秦艽且不说,那高良姜可是货真价实的魔族,就因为顾忌木樨的道心,便放了她一马,简直有辱川芎派的权威。 此时,白芨已经为秦艽止住了血,但秦艽伤势太重,不是这一会儿时间就能治好的。 甘遂和白芨对视了一眼,冲她做了个口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师兄想要做什么。 白芨看着甘遂眼中的坚定,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按住甘遂的手,悄悄给他塞了一瓶疗伤圣药,然后才拉着荆芥退到了一边。 甘遂抱着秦艽起身,冲木樨鞠了一躬:“请师父原谅徒儿不肖。” 木樨长老回头看他,像是早已预料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眼中却有些无奈,她叹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落葵谷外的其他人却没有他们这份默契,不知道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但敏感的人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味道,下意识都握紧了兵器。 甘遂单手揽住秦艽,祝恭剑悬在他身边,他握住剑柄:“川芎派既容不下我的爱人,我便与她一同离开就是。” 这话的意思是要叛出川芎派吗? 掌门简直不敢相信,这落葵谷的人一个一个的,总是喜欢往他脸上扇巴掌,下他的面子,他怒发冲冠:“拿下他们!” 弟子们举着剑便一拥而上。 然而甘遂毕竟是这一辈中的天才人物,同辈弟子一时动他不得。何况还有荆芥和白芨在暗地里左绊一个、右拉一双地帮他,一时间竟丝毫不落下风。 掌门和长老气得要捋起袖子,自己上前动手。 就在这时,伏魔阵竟又动了起来。 “是里面的东西暴动了!”有一个长老惊呼了一声。 他们吓得立刻飞身去查看阵中的情形。 甘遂得了空子,在众人围攻中破开一个口子,抱着秦艽,暂时逼退众人,防御、收剑、上剑、起飞,一气呵成,飞速地逃离了川芎派。 其他弟子想要追击,却没有那个实力追上甘遂的剑,只能暂时作罢。 等掌门和长老发现阵内是虚惊一场,回身要处理甘遂的时候,他早已飞没了影。 “木樨!你养出来的好弟子!”掌门咬牙切齿道。 木樨垂下眼睑,拨弄了一下腰间的穗子,并不回话。 掌门气得涨红了脸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掌门,”安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掌门身后,“依我看,派其他弟子去追击甘遂是没有用的,没有人打得过他,倒不如就让荆师弟和白师妹去追他,或许靠同门情谊,还能把他劝回来。” 白芨瞪着安南子,这个人一向嫉贤妒能、不怀好意,说不好这次的事就是他策划好了要来赶走大师兄的,现下提了这个主意,不知道葫芦里又在卖什么□□。 有长老不赞同道:“让他们俩去追甘遂,恐怕会包庇吧。” 安南子回道:“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话说得也对。 派其他弟子去追只是做无用功,派的人多了动静又太大,家丑可不能外扬。 何况甘遂可是川芎派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新一代接班人,不到必要时刻,掌门还是舍不得彻底放弃他,能劝回来最好。 一番思量后,掌门还是同意了安南子的提议,让荆芥和白芨尽快去追。 安南子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对掌门的决定深以为然的表情。 在修仙者的世界,果然实力与天赋才是最好的免死金牌。 落葵谷一脉能在川芎派中如此独立、如此有底气,靠的无非就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