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洛异走在冰冷的夜幕下,天空暗淡,雪映得天灰蒙蒙的,有些诡异的苍白。 他迎着斜风飘落的雪,步伐矫健,雪儿落在他眉宇间,长长的正在闪烁的睫毛上,高挺峻拔的鼻上和冻得通红的唇上,可他置若罔闻,仿佛是走在夏日碧海莲池旁,丝毫没有被恶劣的天气影响,千年不变的容颜上那双肃穆的眼睛凝望着前方。 风雪的天气最适合旅途的人在亭中饮壶热酒,在破旧的挂着酒肉的小贩那里割两斤牛肉,然后叫一群朋友狂欢,欣赏雪景。 他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此时,他正在亲身体验着雪景,扑簌簌的雪从他身上抖落,他驻足,跺了跺脚,从怀中中掏出干粮,迎着风雪吞咽腹中。 咳~ 或许太着急了,他咳嗽起来,风雪灌入口中,夹杂着冰凉毫无味觉的干粮,他胸口一阵凉意,胡乱地饮了口水,他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脉,再过半天就到了,也许那里会有丰盛的食物。 川青候府朱红色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门口高大雄伟的石狮子上布满白雪,乍一看,就像两个堆得很高的雪山。 洛异越到石狮子头顶,借着暗淡的夜幕,飞入侯府内,庭院很深,也许是大雪初降下的缘故,院内静悄悄的,除了他轻微的移动,碰触的积雪发出扑扑声,什么都没有。 他略微迟疑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川青候府的巡夜士兵都去哪里了,如果没有记错,这个时候该有人出来打更,看了一眼两排矮小的绿瓦房,里面漆黑一片。 啾啾~远山凄惨的鸟鸣声划破夜空,他一惊,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看着不断失败的李渔,无桑铁青的脸上肌肉一阵颤抖,他腾地从坐席上起身,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李渔手中的梅瓶,没好气的说;“你究竟行不行?” 挣脱着手臂,他尴尬地咳嗽着,然后看了一眼周遭的弟子,故作镇定的说;“马上就行了,你别急。” “已经试了三次了,你可别耍我。” “余裕信中就是这么说的,你看看这---”将信从怀中掏出,“半弦月下,施复活咒能让人灵魂与肉体合二为一。” “…”看完信,无桑面色肃穆,脸色更加难堪,“若是父亲再不醒来,川青侯府就要大乱了。” “不是还有鸷么?谁敢作乱,就格杀勿论呗。” 瞥了他一眼,无桑不想跟这个玩世不恭的人在说什么,他当下回到坐席,看着堆积如山的文案,陷入长久的沉思。 眼下陈西南已死,原本依附陆青的残党已肃清,可是自此他掌权,除了老父亲带领的弟子愿意跟随他,其他长老弟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深邃的眼眸如鹰一样,看着横躺在地上的父亲,其上蓝色的魂魄依旧无法入体,果然,跟狱君打交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背叛川芸,私自将伏诛草给狱君,眼下事情败露,若是父亲在醒不来。 “李渔,你不是跟随萨满教徒学过两年巫术么?”他忽然想起面前焦头烂额的公子哥在苏木内的事情,急切的问道;“我听说巫术里面有转生术,你用它试试。” 李渔藏蓝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无奈,摇着头,“那种高级巫术只有圣女才能施展,我不过是一个小巫者,转生术是以命换命的邪术,施咒的圣女会丧失大部分巫力,更有甚者会死亡,当今能施此咒的只有冯月圣女,她体内自带治愈术,我…呵~” “那怎么办?难道任父亲的尸体腐烂么?我那么辛苦得来的灵魂有什么用。” “若是余裕来了,灵魂便能入体。” “他?”冷哼一声,“他眼下不带着鬼觋来攻打我们川青侯府就是万幸了。”瞪了他一眼,见他平静的脸上挂着的笑意,他心底涌上一股烦意。 “你就不能…” “你是谁?”门口青衫弟子拔出腰间的剑,还未出手,就听一声踉跄的倒地声。 “…”无桑抬头看着门口白衫男子,嘴唇上下哆嗦,在看清他的容貌时,眼睛猛地一缩,“洛异。” 一年前,他曾在婚礼上见过此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洛异微微笑着,缓缓走进,无视周围怒气冲冲的弟子们。“如今的侯府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我原以为在落元统治下已经够窝囊了,真是没想到啊。” “你亲手杀死自己叔父,已经是侯府的叛徒,怎么还敢来这里撒野。”紧握着藏在坐席下的暗器,他微眯着双眼,故作镇定的问。 洛异没有理会他,看着场中已死去的无南玉尸体,清澈的灵魂正在上面来回飘荡,他微扬起手,青色的火焰“噗”地一声,将灵魂消融。 “你…你…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怒不可遏地看着这一场变故,无桑感觉喉咙被人仅仅遏制,说不出的难受和痛苦,在看到举着剑却犹豫不止的弟子们,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嗖嗖~”暗器已出,上面沾了黑雨森林的雷公藤,这是他几年前无意从一个药妇那里得来的。 洛异看着刺向他的暗器,却没有躲,暗自叹口气,一个白色的光晕在其身缓缓腾起,“嗖~”所有与之相碰触的金属都消融在光晕中,冷声笑了,“你就这些本事么?” 无桑脸色一窒,神情竟有些狰狞,“呼~”疾风过,洛异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抓住他隐藏在暗部的手,另一只手从他怀中掏出一本书,淡然一笑;“这就是你盗来的大梵译经剑谱么?” 他脸色煞白,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如惊弓之鸟,“不..不是我盗的。” 洛异将剑谱收入袖中,冷若冰霜瞪着他,说;“我母亲的墓也是你们能动的么?那日究竟是谁去了孤盅坡?” 四周一阵安静,他扫视一周,在其中一个弟子旁停下,问道;“你说。” “我…我”腿一软,那弟子趴在地上,“少主,我真的不知道,等弟子们知道这事情墓就被盗了,我们也是…也是…” 伸出手,“少主!!我…是无南玉,是他和无桑还有幕僚左丘宁出的主意。”将头紧紧贴在地上,那弟子浑身瑟缩不已。 他看了一眼浮在半空的无南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忽地冷笑一声,这笑让所有人容貌失色,只见他慢悠悠地坐那弟子席前,拿起一旁的食物咀嚼,无桑被他这一举动震惊了,这,这… “你究竟想怎样?”他忍不住大喝道;“洛异?” “你是自残?还是我帮你。”咀嚼着点心,他漫不经心的说;“你父亲已经死了,我不想为难你,还有那个幕僚。” “欺人太甚。”无桑被他漠然置之的态度激怒了,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他心气原本就高,前些日子受了苍耳和韩馥的辱没,心里早已积怨成疾,却又不敢发怒,整个人憋得像通红的火焰,随时都能喷发出来。 “李渔。”洛异饮了一口热汤,伸直蜷缩的腿说;“当年陆镇与阮甲子结为亲家,你作为阮甲子的关门弟子,算起来也该叫陆青一声叔父,你说该怎么处置他呢?” 李渔从地上站起,打趣的说;“瞧您说的,在您面前,我哪敢做主啊。” “李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无桑哆嗦地问道;“你…” 他藏蓝色的瞳孔里沁着一抹诡异的笑。 “你们…”指着所有的弟子,他疯了一般吼道;“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杀了” “呃~~”看着刺穿自己身体的利剑,无桑张着的嘴,心胆俱裂,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领,“为…为什么?” “对不起,我一直都是陆青的人。”李渔说;“□□这些年一直打压大人,师傅看不惯,让我一直迎合着你们,为了就是有招一日肃清右党,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晚。” 他想起阮甲子临死前的嘱咐,神色一暗,“从落元执掌朝政开始,川青侯府再也不是天下正统了,再也不是为川芸百姓谋生,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害了多少忠良,我李渔虽不是什么善类,但是良知还是有的。” 无桑死了,就这么带着不甘和愤恨死了,他绝没有想到杀自己的是李渔,没有谁能预料的未来发生的事情,命运就像一盘交织错乱的棋,最不起眼的往往是角落里落满尘埃的棋子,他们默默无闻,只为等待。 李渔拜入阮甲子门下,虽对师傅的为人处世颇有微词,却一直坚守纯真秉性,这些年他一直在□□活动,七年来处处隐忍,如今,终得善果,也算是一件幸事。 现在的川青候府确实像无桑所说,局势混乱不堪,洛异让李渔整顿了几日,将所有川青候府的弟子重新编排,统一于陆侯府门下,他用虚空剑净化了鸷鸟的阴戾之气,那大鸟戾气散去后,变得温顺,他玩心大起,整日驾着它云游昆山,一时竟忘记将它封印。 冬季的青山寒风刺骨,天灰蒙蒙的,大地还未从熟睡中清醒,大梵七星阵的死士就已跪在殿外,昨日,左丘宁和所有□□死在狱中,今日一大早,他们就跪在殿外,请罪。 一日,未有回应,洛异坐着鸷鸟巡游昆山,夜晚,方归。 两日,探子回报—长疏和巫姬在昆山大战,尽管祭月派擅长山地作战,可面对鬼觋依旧大败,狱君涉谷,将囚禁的巫姬以“灭灵术”诛杀,冥帝大怒,暂停对南都王城的攻击,转战北部的临城,至此狱君冥帝之战拉开帷幕。 三日,李渔在通文阁商议南下护国,洛异躺在青叶竹屋睡了一天。 四日,清晨,洛异方醒,看到他们依然跪着,有些诧异,问起缘故,那几人讪讪曰;迎少主回归,洛异不语,他们也不说破,至此,侯府所有人归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