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依旧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原本是散发着金灿灿的沙漠上站着一个血淋林的人,他用衣衫抹去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着照耀得刺目的阳光。 它是那么亮,却又那么黑暗。 没过多久,他感觉头晕脑胀,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青大人。”周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七八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晨,他凝望着不再刺眼的太阳,始终没有闭上,脑海中想起方才的硝烟炮火,穿白袍的巫余手持八方镜笑得那番得意,而在他身下是累累年轻的尸体,他们有些还没有成年,有的则刚入川青候派。 地上也躺着几具骆驼的尸体,血红的液体淹没年轻弟子的血,凌乱的四周哪还有方才冲破流沙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疮痍和毫无生机的哀号。 血红的晚霞逐渐出现,映衬着四周的血红,更加凄美绝艳。 突然,他意识到血月就快到了。 “陆青大人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一旁的无桑忍不住说道,“这次死了这么多弟子,也不知道川青候会不会责备,如果我们早些撤退…” 他的话没说完,可这其中的埋怨任谁都明白,周围幸存的十余名弟子互相看了一眼,没敢言语。 “撤退?”陆青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苍白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撤退的,这不仅是使命更是责任。 无桑自然明白他的性子,可依旧不死心的说道,“别说是我们这些人,就是川青候亲自来了,又能阻止得了蓝雨僧塔那帮乌合之众吗?我知道陆青大人有颗慈悲之心,可是天下人都不管的事情,我们就别管了,区区一个巫余都对付不了,就被提其他的人了,更合况…” “闭嘴。”突然瞪向他,陆青想起方才在战斗中,他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在众长老之中,他早已听说过无桑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可..“方才你去了哪里?” “我…我能去哪里,还不是被巫余那老头的八方镜弄得失了方向,没想到他竟如此卑鄙,敢偷袭我们。”碎碎地咬着牙,他看起来很生气,“这些人根本不是我们正派能对付的,我看还得以恶制恶。” 陆青没有理会,低着头,在弟子的搀扶下起身,他环视一圈,对身旁的弟子道,“你们将这些弟子的尸体送回川芸国吧!” “大人?” “总归是要回故乡的,莫要这些弟子的尸骨□□在沙漠。”他看了看血红的朝霞,又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去。” “大人?”众弟子齐刷刷跪倒在地。 “你…”无桑吃惊地说道,“你分明知道前方是死路,怎么还一意孤行。” “你也回去吧!” “你…好一个陆青大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愤怒地指着他,“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木头,侯爷只让我们带领三十名弟子来此处,根本就是不想插手此事,你不明白吗?天下人都唯恐避之不嫌的事情,你怎么还要去。” “是呀,大人。”弟子们纷纷应和,对于这件事他们都知道。门派中一直对于此事采取消极的态度,本来侯爷是不想插手此事,可是就是因为陆青大人的要求,才派他们这些弟子前来。 “八年前,门派内有佛爷落空,八年后,我们门派什么都没有?狱君都不插手此事,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无桑说道,“除了惨败而归给门派蒙羞,让天下人耻笑,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况且没有洛异体内禁咒,他也不能破塔出来。” “除了禁咒,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突然,陆青瞪着他一字一字说道,“他死。” “那又怎样?那小子死了又能怎样?”无桑满不在乎的说道。 “怎样?”耻笑一声,陆青厌恶地说道,“他可是侯爷的亲侄儿,川青候的少主。” “少主?侯爷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川青候派是佛爷落空一手创建的,自然是..”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要说什么,顿时止住,尴尬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你们回去吧!” 瞧着他一脸倔强的模样,无桑失望之极,他挥了挥锦绣上的尘土,冷哼一声,摆手对弟子道,“走。” 那群弟子相顾不知所措,最后在陆青冰冷的眼神下退回去。 晚霞还是那么凄美,带着一丝橘色的诱惑,让人垂怜驻足。 陆青久久的望着那样少见的景色,直到周围的人都消失,他还没晃过神来。 这样美丽的景色都会是暴风雨来的前兆。 夜晚,这片荒漠的血月也会像这样美丽吧! 蓝雨僧塔 蓝雨僧塔塔底远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黑暗,它甚至很明亮,很宽阔,静得像个世外桃源,空荡荡的四周下有一个碗口似的湖,它像镜子一样通透,人置身其上,可以看清里面数百米的景色,表面时而漾起的涟漪打破它的安静,却很快晕染在百米之下的景物中。 此刻,众人已经到了此处,洛异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再也没来过蓝雨僧塔,更何况是深达千米的底部,他从未想过禁咒就是一片湖波,像镜子一样美丽的湖波。 佛见笑也看得痴了,那如婴儿般安静缓缓吐着气息的湖水正在吸引着她,她的双腿开始颤抖发软,洛异察觉她的异样,紧紧握住她的手。 没过多久,水波上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她身材高挑纤细,肌肤苍白如雪,眉宇间夹杂着高贵的冷漠,此刻她正似笑非笑地俯视着来人。 “黒娅圣女。”洛异喃喃道。 “没想到你能记得我。”那女子轻落在水波上,向他们缓缓走来,她是个已过中年的女子,却容颜娇艳,眼波盈盈,只是轻轻一笑,双颊便挂着红晕,她额头的红痣格外妖艳,给她添了更多美丽,“洛异?”她静静问道,却没等他回答又说道,“果然与他很像,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倒省了我们许多麻烦呢!” “这次韩馥与七公子可是立了大功,不像那个玩世不恭的梦巫,到手的人却被他放走了。”她的声音有些怨气,两眼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 “你..想怎样?”洛异警惕地看着她,握住佛见笑的手有些微颤,他自小就听说过冥帝身旁的圣女黒娅是个狠角色,谈笑间便能将人灰飞烟灭。 “再过半个时辰血月便当头了。”她静静说道,“聪明的话就破解这里的禁咒,否则七年的准备可是你承受不了的。” 洛异冷哼一声,向后退去。 黒娅冷冷看着他,挥了挥手,只见她左手出现一个璇玑球,球中显示着塔顶的景色,黑夜中那轮月正在被红色一丝丝吞噬,像极了野兽在撕扯猎物,血红沾满了嘴唇,却抵不住内心的欲望。 她抿嘴微笑,那颗球悬浮空中,里面的场景不断切换,成千上万的死尸已经被月亮的阴气吸引,飘到空中,成烟雾状卷到黑色的苍穹,直至看不清,可那死尸被卷成烟雾时流出的狰狞恐惧的面孔不禁让人毛骨悚寒。这些人曾经意外死在凌云,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投生,只能游荡在阴暗无人的荒凉之地,如今又成为妖魔的祭品,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何其悲凉,何其不幸。 “时间快到了。”一旁沉默不语的七公子突然说道。 黒娅点点头,瞧他看了一眼,心中暗叹这少年的冷静。 良久,她对韩馥挑了挑眉。 “能取出禁咒吗?”韩馥问道。 她笑了笑不在言语。 韩馥转过身子,突然,向洛异飞去,他的手紧紧箍住洛异毫无反抗的脖子,阴笑道,“快说怎么破除这里的禁咒?” 那双如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回应着他,韩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加大手上的力量,洛异涨得满脸通红,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韩馥!”倒是一旁的佛见笑求饶道,“放了我师傅。” 韩馥没有理会她,只是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他的身子整个压在洛异身上,全身的力量都凝结在那张手上,洛异的脸苍白无血丝,嘴唇也开始泛紫,他举起的手重重落到地上,似乎已经没有气息。 “师傅!”佛见笑撕扯着韩馥,惊恐的眼睛里呈现痛苦,“不要伤害我师傅,不要…不…” 韩馥恨恨地望着身下的人,那双眼睛依旧带着往日的轻蔑与傲慢,即使是死,他还是那样骄傲,那样不羁,突然他的心中冒出一股熊熊怒火,“说啊~说~我让说破禁咒?你没听见么?别一副高傲的样子,怎么,不说话了,”后来他竟开始歇斯底里的吼;“只要你求饶,洛异,只要你说一句求饶,我就饶你不死如何怎么样?你说啊!说…” 洛异闭上眼,拘挛的身子不断抽搐,他咬着牙始终不曾说话。 真是倔强啊~ 韩馥的怒火更胜,他的手捏向他被毒液腐蚀的右臂,顿时,只听“喀嚓”一声,他的手将那毒液深深挤入骨头内,洛异痛苦地皱了皱眉,发出低沉的声音。 “只要你求我,我就放了你,如何?”韩馥冷笑着说,一只手又去寻找毒液腐蚀的地方。 “我求饶!我求饶!”佛见笑跪在地上,不断恳求道,“我求饶!求求你放了我师傅,求求你!求求…”她一边说,一边磕头,梨花带雨的脸不断抽搐,眼前也一片模糊,“求求你…韩馥,求求你!求求你!求求…”她不停说着这三个字,不断磕着头,很快那张雪白的额头挂满血,可她依然磕着。 韩馥是震惊的,想起这个少女在去西岚国的路上何曾向他屈服过一次,哪怕是生命遭到胁迫,她也不曾服软,可是如今,她的尊严与骄傲都哪里去了。 “求求你,放了我师傅,你可以杀了我,杀了我!”佛见笑激动地说道,“我可以死的,只要你放了我师父…求求你了,韩馥。”她凝望着他,眼睛呈现从未有过的凄凉,她将自己鄙视得体无完肤,将自己虚化得如同浮云,在爱情的世界里她将自己看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低到泥土里。 “佛儿。”蚊蚋般的□□声打破她祈求的话语,洛异微微睁开双眼,伸出手,佛见笑见状忙握住他的手,抽泣道,“师傅,对怪我。” “傻丫头。”洛异苦笑着。 “师傅。”她喃喃说道,“如果,如果你真的死了,我绝不一个人活着。” “你…”洛异一惊,他从未想过她会说这样的话。 “你生,我生,你死,我必死。”佛见笑深深凝望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爱…你。” 沉默中,微光里,她的脸轻轻凑到他的脸上。 吻着他透着寒意的脸颊,佛见笑咧着嘴笑了,那笑容在微光中那么美丽,却又那么酸楚。 他的心突然停住了呼吸,天地间唯有那少女的容颜印入眼前,他早知道这份情感,可是无力眷恋。 幸福明明那么遥不可,却又那么刻骨铭心。 他的心在颤抖,在跳动,在疯狂,在听完这样狂热的话语后,在温柔的吻亲吻后,在不离不弃的誓言说完后,那悸动的心,却归于沉寂。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也没有回应,他只是闭上眼睛装作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