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色如钩。 天空竟飘起了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整个寂静深夜的山林中,而后,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村里的道路,覆盖了一户别院中孤独的垂树,片叶不留地枝条上缀满了雪团,像是上面绽放的白梅。 院内,悠长而宁静,除了雪,四下悄无声息。 李画约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兴许是初来他心中泛着点点喜悦与悲凉,这里依然像过去一样,只是所有的东西似乎已经老去,带着陌生,又有些熟悉,冲击着他惶惶不安的心灵。 陌生,是的,这种透骨地生疏感让他丝毫没有感到当年的温暖,反而更加空虚。他烦躁地再次转过身,闭上双眼,想要让熟睡遮住失落,然而越是这样,心口就越发空虚寂寥。 以前他经常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不管如何困难,心口总是热的,而今,兵临天下,心却是凉的。 他不喜欢孤独,尽管他是帝王,但一个有血有肉地帝王才是他追求的。 揉搓着身下地被褥,他的思绪再次飘向远方。很快,他愤怒地起身,抓起身旁的锦袍披在身上,一开门,一阵雪落在他脸上,手上,顺着风灌入他的体内,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温热地手。院内的垂树,毫无生机地垂丧着头,他紧了紧锦袍,踏着雪路向院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他浑身冻得冰凉,正当他想着要回去时,却见不远处地树林里有一个人影,他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便走近些,然而那影子忽然颤抖起来,他大惊,忙呵斥了一声,“谁?”影子听到他的声音原本移动地身影停了下来,转过身,借着冷月,李画约看清那人模样,那人也看到了他,可随即消失了。 李画约一惊,没有思索地追了上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热起来,手脚也暖和了许多。 周围的景色很陌生,天依旧很黑,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羼水流动地声音,顺着这个声音,他寻找着,很快,他发现一条极其隐蔽的小道,那是隐匿在枯木缠绕下的小路,泥土潮湿,却有些芳香,他驻足在路口,侧耳听着流水哗哗地声音,半晌,才弯下身子向里面走去,大约半柱香后,当他撩开最后一群龙飞乱舞地枝条时被映入眼前地景象惊呆了,那时一座辽阔地山丘,山丘上是满山遍野地木槿花,木槿花下,一汪水潭,静静流动… 这里依然下着雪,然而夏日的木槿却争先开放着,像梦一样,是梦中的情景,李画约惊叹地想道。 周围浓浓的芬芳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有些醉了,腿也软了,沉迷在这种环境里,他的心格外安静。 “你终于来了。”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在这美丽的环境中,这种摩擦在喉咙边缘又有些嘶吼低沉的声音格外刺耳,李画约晃过神来,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四周除了木槿花空无一人。 “一直向前走。”那个声音似乎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顺着花丛小道,李画约向前走去,很快,越过水潭,他看到一个人背着他跪在一处墓冢前,低着头,身形颤抖。 “李嫂?”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木然地转过身,用一双布满血丝且瞪得极大的眼睛望着他,他顿时大惊,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是李嫂身后的墓冢。 墓碑上赫然写着----恩师弦云之墓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那里,神情一震木然。 恩师—弦云之墓。 遽然,他撕心裂肺地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李嫂一改下午的胆怯,用那双血丝冰冷地眸子瞪向他,没有言语。 “皇后娘娘的名字是谁都能叫的吗?这是…谁的墓穴,谁的”他瞪着那里,面前却一阵黑暗,踉跄地跪倒在地。 “弦云?弦云?”他自言自语,胸口一贯地疼痛席卷他的全身,他空洞地望着那墓碑,望着一片片木槿花,原本美丽地景象瞬间变得格外刺眼,那无数个夜晚,无数个梦中有过这样一片木槿花田,却没有这样的墓穴,没有这样地绝望。 “不…”他踉跄地爬到李嫂身边,惊恐地抓住她的手,“这里的人是谁?” “她就是弦云。”沉默地看着他,许久,李嫂轻声道,“那个在八年前照顾你的弦云。” “不…”泪水从他茫然地眼中涌出,他张了张口,最终却不顾一切地抓住李嫂的脖子,“你是谁?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回望着他。 “她没有骗你。”突然,从远处传来男子低沉沙哑地声音。 李画约向他看去,原本崩溃地身体瞬间有了几分神色,“韩馥。”他狠狠地叫着那人的名字。 “李嫂这么多年一直逃亡,你知道原因么?”韩馥冷冷地笑着。 “你什么意思?”感觉到不安。 “因为皇后,一个心肠如蛇蝎的女人,为了隐藏当年的罪恶,在一夜之间杀死所有木槿山的村民。” “闭嘴。”李画约发疯似低吼道,“你…..胡说。” “哼…”韩馥不屑地瞥向远方,嘴中却诉说着一个令人发指的故事,“你所看到的木槿山民不过是她事前寻找的难民罢了!李画约啊!枉你是一代帝王,却载到李氏家族的手里,你跟那个弑母杀子的先王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小人。”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个骗局。”说完,他扫了一眼墓碑。 “信不信由你,不过…”韩馥静静地闭上眼,半晌,用他从未有过的平静说道;“你可以不信我,但是…这个女人,”他指了指墓穴,颓然地跪倒在地上,低下头,“你不可以不信。” “我…” “你知道我为什要杀你吗?因为她…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