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师傅,师傅…你去哪里?”隔着老远的山路,她竭力的呼喊山腰下的人。“师傅,等等我啊!”呼哧呼哧的追赶,她边弯腰欠着身子,边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追赶,景玉殿上的比赛还在继续,她却早没了观赏的兴致。师傅进入佰钰殿,她则在门口的白金柱子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可是,就是她打个盹的时间,殿内的师傅已经不见踪影,若非是她向旁妖打听,还不知道师傅已经下山。 “嘿呦嘿呦---”树影交错在悠长狭隘的路上,秋季的丛林不似夏日骄阳似火,不似冬季寒冷如玄冰,它温和地来回遥曳,拖着晚霞,伴随着风消逝在红隐隐的天边,风吹得她通红的脸,以及那颗上下跌宕不安的心。 她快速向山下奔去,口中魔障般念叨着师傅的名字,大约过了一刻钟,才追到那人,“师傅。”哭泣着抹着眼泪,她一头钻入落异的怀抱,满脸委屈,“你怎能丢下我?以后不准这样听到没有。” 有些尴尬,落异推开了她,“我以为你还要去看蛞蝓的比赛呢?” “哼~师傅是在嘲笑我么?”一想起自己争着头皮往里面挤的情形,她就羞愧地拽着他的衣衫,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转而她就问到,“你以前见过虫族妖作战么?为什么书籍中从没写过,对了,师傅,什么是三大圣手?” “蛞蝓与獾族作战就是靠三大圣手联合制胜的,其中“万佛手影”就是圣手之一黔无用的独门绝学,是以盘根错节的影之术来控制人,你该好好看看。”敲着她的脑袋,落异对她目前的修行,已经…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嗯,还是算了吧,看了,你也学不会。” “…”嗤之以鼻,她不满地说,“谁看一遍就能会啊,况且又是独门绝学,我即使在聪明,也,也觉得很…” “聪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落异难以置信地瞧着她高傲仰起的头和那张不知羞耻的笑脸,恍惚地瞥着嘴,“你…” “你不用称赞我,这些徒有其表的虚荣会玷污我努力奋斗的心,将这些华丽的辞藻隐去吧,我只想在你面前当一个低调者。”她声情并茂的诉说十二花神里英雄对于赞美嗤之以鼻的台词,像个未经人事的孩童般欣喜若狂,“咳咳,”将高傲地头扬得更高,“师傅,你的追求是什么?嗯,让我猜猜,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落异轻摇着头,沉吟,“这个世界不是所有合乎无上的追求都适合每一个人,也有人愿意从无上的徒刑架上走下去,走入平凡中。” 点头,似有所思,佛见笑好像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哲理,不过,很快又摇着波浪似的头,急切地问道,“师傅,你也问问我的人生追求吧?” “好吧,你呢?”他倒是很好奇眼前人的追求,尽管不是很想听她的聒噪,但总比让她一直夸夸其谈要强得多,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是的,极其后悔。 “十二花神,我想成为十二花神之一,跟着他们唱遍凌云,”见他一头雾水,“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花神戏,又…又称折子戏。” “戏子?”他有些怀疑,又问道。 不自然地点头,“虽说是戏子,但是花神戏不一样,能成为十二花神更了不起了,整个禹都能称得上花神的只有两人,啧啧…这可是人一辈子艰辛努力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以前酒巷里总会有唱的,我小时候对凌云的认知都是从戏词里得来的。” 难怪性格如此荒诞不羁,“对了有一曲花神戏唱的是《苏吟》,讲的是歌姬苏晓和书生苏舞阳的故事,书生苏舞阳一直想带着苏晓逃离明月楼,但是年年岁岁,终是无望,最后,他之身前往帝都求生,苏晓则为了跟心爱的人厮守,面对强权,在明月楼里硬生生挖去双目,后来,被人遗弃深山。苏舞阳在做了梧栖公子的幕僚后去明月楼寻她,却被告知已死,他心灰意冷,便很少回帝都,可是,那个可怜的歌姬一直在长安街流浪,就在苏舞阳的新门府,一年一年的等待,直到最后她的身躯淹没在纷飞的雪中。每,每一次听《苏吟》我都会哭,太感人了,师傅你觉得呢?” “嗯。” “你一定感受不到那样悲凉的气氛,我,我唱给你听吧。”清了清嗓子,她拿起腔调来,“雪粉华梨花,再不见长安千万家,盼相逢,恐迟暮,满天地,追芳华……博山青曳袅吹风,鸾舆略过王侯坡,盈虚天命,恐悲俞桑薄…”一刻钟的时间,她沉迷于抑扬顿挫的哀怨曲调中,悲悲切切,几度欲说还休,“感,感人么?” 低头看着她,落异诚恳地说,“难听。” “你,”撅着嘴,“真没有情趣,你门这些成天打打杀杀的江湖剑客怎么会懂女子眉宇间的哀愁,真是罔顾了我一番情意。”愤愤地嘟囔着,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吟唱,却没想到遭受非议,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不肖一会儿,她便又愉快起来,追着落异说,“师傅,我在给你讲一曲花神戏吧?” “别了,我想清净一会。”揉了揉耳朵。 “就一曲,也是我喜欢听的。”举起手,“我向你保证,真的。” 加快速度。 “这是一首西漠的曲子,叫《珏》,” 漫长的聒噪,是的,极其漫长,落异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暴了,满头飞舞的苍蝇嗡嗡乱叫,控制,控制住,他默默念叨着。 “师傅,我感觉我最近发情了。”羞红着脸,她带着少女般娇羞的的模样说,“总是想,想这些情爱曲。” “是犯春。”他多想说犯蠢。 “哦,”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为什么?” 不想知道,以后关于她的事情,他一丁点都不想知道啊。 “是因为那日你向我,呵呵…”咳嗽,“向我看你的…嘻嘻。” 脸一下红了,落异狐疑地看着她铁红的脸,“夹在书信里的那个红绫。”长舒口气,他惊了一身冷汗,后者挎住他的胳膊,“其实,我也是。” 一惊,他猛地抽回身子,厉声道,“佛见笑!!!” “好吧,”过了一会儿,“师傅,好看吗?”插上一朵路边的野花,佛见笑得意的向他炫耀。 “恩。”瞥了一眼。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朵呢!你看…”从身后拿出一个火红的野花,她便顺势要给落异插上。 “干什么?” “簪花少年啊,你不会不知道吧。”她解释。 “一个男子插一朵红花,成何体统。”落异有些生气,定定看着她荒唐的行为。 “迂腐。现在繁华禹都都流行男子插花,为此每年还举行一场簪花少年的比赛,师傅插一朵小花,又有什么?我觉得很好看啊!师傅?”她可怜的恳求。 “不行” “师傅?大人?”扁了扁嘴,她仿佛难过的要哭出来。 “你…就这一次。”迂腐的人终于松开口,“而且,这一路不许再说话,不许询问,闭嘴,懂么?” 点头,佛见笑顿时跳起身抱住他,将花插在他发冠之下,“真的很好看,师傅。”在日光下,红花绽放着妖娆的魅力,师傅冷峻的外表被一股凄美的血红缠绕,那野花很像绽放在彼岸的曼珠沙华,而他就像在沙华中静坐的使者,等待众人世事轮回,他笑望着,顷刻间,一流青烟似的消失在花丛中。 她一时看痴了,“吸溜-----” “师傅,师傅,等等我啊~”擦了擦嘴角,她尴尬的看着日光下急速奔走的人,忽然想起正事,“师傅下山究竟有什么事情?” 没有理会。 “我一直想带师傅去城西的老唐面馆,或者是城北的豁子铺,城南的南香铺,还有西坊街的点心坊...哦!最近太学府又新出了太学馒头,糖肉馒头和差揉面,真的超级好吃,我都快想死了,师傅我们去吃吧!去吧?” 脸黑成铁碳。 “对了,西坊街的点心出了琉璃酥,我们去吧?”揪住他的胳膊,撅着嘴,她似乎看到一堆琉璃酥在眼前,散发缕缕清香。“师傅,在禹都,我一周便会去三次点心坊,到了青山,半月也去不了一次,师傅…你就可怜可怜馋嘴的徒儿吧!” 默念清心咒… “禹都的琉璃酥,大都是酥松绵软,凉舌渗齿,回味醇香,不过有的则是外皮松软,内层酥脆,馅用少许肉汁浇灌,吃起来鲜美极了,不知道西坊街的琉璃酥怎么样?我还是很期待的,会松软?还是酥脆?” 嗖———— 再也受不了她无止境的聒噪,落异急速飞行,转眼消失在道路尽头,世人常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是不欺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