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拿过刚刚吴良新送过来的尺子,一点一点地量着的这具烧焦之人的身高。 “烧焦尸体的身长7尺多,将近八尺。” 说着,她看向顾景升,“搭把手,我需要知道重量。” 两人把尸体抬着上称,费了大力气,才测出重量。 “烧焦尸体体重在100斤附近。” 被用于记录的仵作很是不解,边写着,边问道:“宁小姐为何要测出这具烧焦尸体的身长体重,这些,好像都没什么用。” 宁瑶继续手上的动作,嘴上解释着,“人的身高体重在生前,成人之后的很长一阶段都是固定的。” “当然,在老了之后,身高也会慢慢缩减。” “烧死,不同于其他死法,这种死法是烧掉了皮外所有的水分,也就是皮肤拥有的水,还有皮肤里的血液,全部都烧干。” “身前的重量多少,在烧死后,都会减轻。” “身长也是一样,经过高温之后,会缩减。” “所以,烧焦的尸体,自然是比死者身前要矮,也要轻很多。” “原来如此。”仵作恍然,默默在心里记下,对宁瑶更是佩服至极。 宁瑶没空管别人现在对自己的崇拜,开始验起尸来。 没有现代的仪器,要验这种烧焦的尸体,苦难度太高。 她紧蹙着眉心,手上却是丝毫不停,显示一寸一寸,一丝一丝的观察着尸体的体征。 尸体全身焦黑,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残留。 宁瑶掰开尸体的嘴巴,一股烟雾散出,夹带着黑灰的粉尘。 “死者是活着的时候被烧死的,口中有烟雾残留。” “加上手上的蜷缩和身体的蜷缩程度,可以排除死后烧死的可能。” 宁瑶又用手捏着这尸体的皮肤,外皮已经全被烧掉,失去了原本的弹性。 她旁边桌上,相对小儿锋利的一把刀,开始解剖。 她的手很稳,从喉部开始,顺着中线慢慢往下滑开。 顾景升已经经历过一遍了,这种场景,相较于上次,冲击力也没那么大,更不觉得如何。 然而一旁的仵作和陆零尘却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 只见宁瑶拿着刀,一寸一寸外下滑开。 还没烧干的血,顺着被切开的地方流出,混着表皮烧焦的黑色,也是一番触目惊心。 宁瑶伸手拿起旁边的布,开一点,就擦掉那地方的血,这才好了些许。 也仅仅是些许而已,还不待两人喘息,宁瑶已经剖开外面的皮肤,里面的骨骼和内脏,顺着那缝隙,若隐若现。 仵作总归是仵作,不适应了一会,也就释然了,毕竟处理尸体的事情他也做了不少。 但是陆零尘就不一样了。 他何曾看过这样的场景。 宁瑶很是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陆零尘渐渐苍白的脸色,她双手把尸体的皮肤往外拉,这下,尸体内部更清晰了不少。 她吐了口气,从刚刚的那把小刀,换成了现在手中的凿子。 慢慢地,她开始凿开尸体上的胸骨肋骨,更加方便自己的探查。 那“叮叮叮”的敲打声,在这种场面下,显得异常灵异。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宁瑶手法还算生疏,现在这次对这些不完整的器具,竟也驾车轻熟。 陆零尘看着宁瑶,那倾城的容颜,还是如此,多了认真和专注。 在往下看,是那双柔弱的玉手,此刻,正在扒拉着尸体,然后继续敲打。 这场景,怎么叫陆零尘淡定。 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更是星星点点冒了出来。 震撼。震惊。惊吓。恶心。 这就是他此刻心里的感受,一点都没有虚假。 也不怪他,能忍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常人了。 当然,和顾景升比起来,他更像常人,顾景升更加变态了些。 宁瑶“叮叮叮”着,陆零尘的胃就一阵阵的紧缩起来。 好像是随着那节奏在舞动一般。 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靠在墙壁上。 他额头上的汗已经凝成水珠,缓缓往下坠。 顾景升自然注意到了陆零尘这边的情况,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专注地看着宁瑶的动作。 陆零尘脸色一会发白发青,一会黑沉沉,总之,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一手按压着胃所在的地方,试图压下一直泛起那股呕吐感。 可是,愈加压制,那种感觉在血腥胃愈加浓郁的房价,愈加强烈。 宁瑶这边小心翼翼地,终于是把头都凿开了。 她手一扒,将两方的骨头王旁边一用力,中间的空间立马了然起来。 宁瑶先去查看气管,果然灰黑色的粉尘存在,是她之前检测的结果。 接下来就是身上的情况。 宁瑶一点点地查看所有器官,骨骼的情况,全部都是完好的,甚至连一点受伤淤青可能的痕迹都没有。 她心下奇怪。 刚刚吴良新还在说,受了伤,现在却是看不出来。 况且资料上说,郑启德肋骨曾经断过,这具尸体的肋骨,也是完好的,没有断过的痕迹。 宁瑶拿来关于郑启德资料,重新又看了一遍。 “怎么了?”顾景升问道。 宁瑶皱着眉心,“郑启德身上该有的伤,这具尸体上面都没有。” “那,这具尸体不是郑启德?” 宁瑶点头,“身长上,郑启德也只有七尺多,这具尸体已经烧成如此,还比他高,这本就不符合。” “郑启德重量上也不对,怎么可能少了20多斤的重量。” “加上我解剖本就是为了看那肋骨的伤,现在也没发现。” 顾景升眸色瞬时沉了下来,“就是说,有人掉包了,将郑启德换了出来。” “至于这场大火,更是故意为之,让我们忍认不出来。” 宁瑶道:“是的,有人掉包了。” “那我便有了底。”顾景升冷笑。 “我再看看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会写下来给你。” “好。” 宁瑶继续查看尸体。 陆零尘从站着,到现在,已经变成坐在地上了。 他,有点支撑不住了,可又不想丢了面子出去,只能硬抗,心里只求宁瑶能加快速度。 宁瑶细细又观察了半个时辰,又有不同点发现,往下,却也是没了。 她把尸体的骨架全部弄好,缝合起这具尸体。 缝合的线有点粗,陆零尘就看着宁瑶犹如补衣服一般,下针穿过,拉起线,拉紧,然后下一针。 陆零尘一想到,缝合的是一具尸体,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不带这么玩人的。”他在心里哭喊着。 好在宁瑶的缝合速度极快,不消一会就好了。一具完整的尸体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里。 宁瑶洗净了手刚想跟仵作说点什么,只见一个身影风一般的拉开门,整个人扑了出去。 她愣了。 仵作也呆呆地看着门外。 只有顾景升看着打开的门,嘴角扬起一抹嘲笑。 “怎么回事?”宁瑶不解道。 “到陆零尘极限了,出去吐吐。”顾景升浅笑道。 宁瑶这才恍然,扯了扯嘴角,竟不知道要怎么吐槽了。 “我,我只是这次不习惯而已。”陆零尘虚弱的声音从门外悠悠传来,带着不甘。 “要不在进来等等?反正还有几具尸体呢。”顾景升淡淡说道。 果然,他那句话的杀伤力太大,陆零尘只传来哼唧一声,便没了下文。 顾景升和宁瑶对视一眼,不由得失笑。 “谢谢你,帮我。”顾景升看着宁瑶,眼神柔了下来。 宁瑶浅浅一笑,“力所能及而已。” 两人就这样站着,没有了下文,也没想着离开。 “咳咳。”一声咳嗽声打破两人之间的静默,“不知道宁小姐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说话之人,是在一边不合时宜的仵作。 宁瑶回过神,笑笑,道:“这里不一样,你这样写……” 顾景升看宁瑶继续忙碌去了,自己也没再呆着,转身离开。 “这件事,有趣了。”他心想。 外面堂上,郑武阳老神在在地坐在太师椅上。 对面站着的吴良新头都大了。 简直说说不走,骂肯定又是不敢,简直就是一尊大神。 关键是这尊大神一点都不安静,破口大骂不说,这阵势看着,有可能这京兆府都要被他给拆了。 “吴良新,我儿死在你这大牢里,你最好给我个说法。” “即便是断了死刑,这日子可还没到。” “是是是,下官一定尽力抓住凶手。”吴良新抹汗。 郑武阳道:“明明就是你们看管的疏忽,有什么凶手。” “你该不会是想把责任都推到不存在的人身上。” “吴良新,你好样的。” “如若这样,我便去告你御状,看看皇上是怎么解决的。” “告御状啊,好啊,这件事,父皇定是要知道的。”就在吴良新毫无招架之力之时,顾景升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郑武阳,笑道:“知情的懂郑大人失了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大人在闹公堂呢?” 他意思明显,郑武阳一脸悲痛都没有,死的人是谁,大家心照不宣。 郑武阳心头一颤,脸上立马挂上悲痛之色。 “看来郑大人是伤心到极度,都忘了怎么伤心了,是吧?”顾景升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