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心知肚明的沉默了下来。 宁琛琛扫了一下燕窝身后,压低了声音:“她走了么?” 燕窝点点头,眼圈红红的:“老爷很是伤心。公主走了以后,他一个人痴痴的站在门口看着……” 宁琛琛鼻子酸了酸,重重点了点头:“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自会对父亲负荆请罪。好歹我也留在了他身边,不至于真的与他千里之隔。” 燕窝揉了揉眼睛跟着应和了一下。 “李公子呢?” 燕窝想了想:“李公子是跟着车队一起离开的。燕窝走的仓促没有看的很仔细。” “没人注意到你入宫吧?” 燕窝摇摇头:“公主身边的侍女若微把燕窝带进来的。一路上就个宫里和她相熟的嬷嬷问了一句这是谁。若微说燕窝是公主新招进来的厨娘。” 宁琛琛失笑,摸了摸燕窝的发髻:“罢了。厨娘,你再给我换一盆凉水来。” 宁澜服了宇文倾的药后,这样高烧了一整夜。再不给他降温,宁琛琛担心醒过来脑子也烧糊涂了。 燕窝应了一声转身端着铜盆出去。宁琛琛转过身,坐在床沿,握住了宁澜滚烫的手心。 他清朗的脸上线条紧绷着,眉头紧锁,脸上依然是不自然的红晕和细密的汗水,像是沉沦在一段段噩梦里无法自拔。 “宁澜,我在你身边,你快醒过来,和我说说话。” “不急,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醒过来。” 偌大的卧房里突然想起了低沉的女声,宁琛琛吓得一哆嗦,就看到宇文倾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 “给公主请安……” 宁琛琛松开了宁澜的手,给宇文倾请安。 宇文倾恢复了自己的模样,连眼罩也重新覆上了脸颊。 “李修笙已经带着空轿子赶往达州。不时,你父亲就会收到你抱恙的消息。” 宇文倾坐在了长塌上的椅子上,目光在宁澜与宁琛琛身上来回流转,慢条斯理的把计划说了出来。 “公主……琛琛斗胆,想问一句。” “你说。” “宁澜究竟是谁?” 宇文倾一只手本来捏着茶杯盖,听到了宁琛琛的询问,嘴角咧了个笑反问道:“你觉得他是谁?” 宁琛琛摇摇头:“于我,他不过是我心仪的男子。” 宇文倾往前探了探身子,凑近了一些:“他醒过来,你也准备这么说,对么?” “公主说他醒过来,便可恢复记忆……” “本宫是这么说,但本宫希望你能够亲自提醒他,他的身份。” 宁琛琛默然,一时间一个古怪大胆的念头窜了出来,她只觉得脊背发冷,咬紧了嘴唇,脸色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燕窝端着铜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跪在地上,宇文倾脸上凝着冷笑看着地上的女人。她心下一惊,赶紧放下铜盆跪在了宁琛琛身后。 “给公主请安!请公主赎罪,我家小姐不是有意……” 她自己止住了话头,不是有意什么…… 宇文倾笑出了声音:“真有意思,你家主子做错了什么,你就忙不迭的要我开恩,赎罪?起来吧。” 燕窝满脸的窘迫。宁琛琛和燕窝起身。 宇文倾踱到宁澜床边,看向裹在被褥里的男人。掀开被子的一角,她捏住了宁澜的手腕,屏气凝神像是在探听他的脉搏:“最多还有一个时辰,你们在这里守着。醒过来通报本宫。” “遵命。” 宁琛琛应了一声后,宇文倾看也没看她们一眼,自顾自离开了偏殿。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燕窝跑去关上了门,再度折回了宁琛琛身边,小声问道:“小姐,方才公主是发火了嘛?” 宁琛琛看着燕窝,一字一顿的开了口:“燕窝,你还记得咱们去狩猎的时候,你跟我说的那个宫里的传闻么?” 燕窝只当宁琛琛还在考验她,点了点头:“记得记得,燕窝告诉小姐,这宫里有个传言。说公主出生的时候……” 宁琛琛警惕的看了一下门口,伸手制止了燕窝继续往下说下去。她凑近了燕窝的耳边,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燕窝的脸一下惨白,哆嗦着嘴看着床上的宁澜,什么都说不出来。 宁琛琛眼神黯淡了下去,良久,她轻叹了一口气:“咱们能做的,只有等着。” 如宇文倾所料,宁澜不多时便转醒。 一夜的折腾,燕窝在旁边打着盹,宁琛琛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男人。黑色的眸子在初初睁开时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进而清明锐利。 再次苏醒后,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宁琛琛那张泫然若泣的脸庞。 少女的容颜依然娇嫩可爱,可是也沾染上了一丝成熟与凝重,还有淡淡的阴霾。宁澜的意识和记忆都在缓慢的复苏着。那些关于宁琛琛和他的记忆翻滚而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头疼欲裂。可是目光依然死死的注视着宁琛琛的容颜,片刻不移。 “醒了?”宁琛琛一开口声音就哑然。她转身想拿毛巾给宁澜擦脸,手腕却被一把扣住。 “别走。” 宁琛琛转过脸来看着他,眼底汇聚着深情和疼惜:“不走,我哪儿都不走。” 燕窝被两人的声音惊动,赶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床前:“宁澜你醒啦!” 宁澜的目光转到燕窝身上,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哑着嗓音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永宁公主的紫阳宫。” 宁琛琛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燕窝:“去通知公主。” “是。”燕窝转身就跑了出去。 宁琛琛俯身帮宁澜起了身。他身上出汗出的厉害,体温却低了下去。黑沉沉的眸子,片刻不移的看着宁琛琛,里面翻滚着晦涩复杂的神思。 宁琛琛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的时候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先别说话,养好了身体我们有的时间说话。” 宁澜抓住了她的手,皮肤接触的地方,两人的体温再次融合在了一起,宁琛琛只觉得心尖一阵微微战栗。 “你等了我很久,对不对?” “很久,久到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回来了。”宁澜摩挲着她手指的关节,“别走,让我好好看看你。” 宁琛琛想说什么,卧房的门被再度推开,宇文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低垂着头的燕窝。 “醒了。” 宁澜没有松开宁琛琛,偏头看了看身旁的宇文倾。让燕窝和宁琛琛意外的是,宁澜并没有行礼也没有请安。那份态度里带上了有些凌人的气势,而这个气势,是在宇文倾走进房间才从宁澜身上散发出来的。 “你们出去。本宫要有话要与宁公子说。” 宁琛琛正要抽手,宁澜却用了两分力道抓住了她:“她可以留在这里。” 宇文倾的眉头挑了挑,冷笑了一声:“也罢。” 燕窝眼力见儿十足的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宁琛琛打量着静默的两个人,只觉得气氛越来越古怪。宁澜依然紧紧的攥着她,抬起头,话却是对着一旁的公主说的:“你知道这件事情多久了?” “在袁流莺告诉你的时候,差不多我也得到了风声。不过那个时候你被古佘氏一部保护的很好,我没机会下手。” 停了停,宇文倾看向了宁琛琛,嘴角有些讥讽:“要不是她,我们不会这么快见面。” 宁澜黑沉的眸子凝着宁琛琛手掌处正在愈合的疤痕,低声问道:“疼么?” “啊?”宁琛琛没有反应过来,倏然意识到宁澜是在问自己。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却被宁澜抓的更紧。 她摇摇头:“不疼了。” “抱歉。” 宁琛琛后知后觉的缓了几秒,才意识到宁澜是道歉的意思。她猛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那晚就是你对不对!你看到了我,也记得我。” 宁澜的眼里翻滚出了一些阴鸷,他看着虚空的方向,缓缓点点头:“我都记起来了。” 宇文倾看着两人要叙旧,没什么耐心的打断了宁澜:“现在还不是互诉衷肠的时间。告诉我,古佘氏的残部在哪里。” 宁澜偏头看向了宇文倾,声音不紧不慢:“告诉你无妨。但是你也需要向我确认一件事。” 宇文倾周身的温度一下低了许多,眉眼里有些阴冷:“你在威胁本宫?” “不敢,谈不上。” “说。” “当年之事,除了袁通,还有没有知晓。” 宁琛琛看着宁澜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没有抬头也没有吱声。过了许久,宇文倾淡淡的应到:“有。我的乳母。” “人呢。” “在紫阳宫内。” 宁澜点点头。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宁琛琛,那一瞬间,她有种从未认识过他的错觉。 像是猜到了宁琛琛心里的活动,宁澜对着她从容温和的一笑,依然攥着她的手,偏头看向宇文倾:“把京都的图纸拿来,我画出来给你看。” 宇文倾冷冷瞥了两人一眼,起身走出了屋子。 “你是……” “我是。” 宁琛琛呼吸急促了几分,下意识的想从宁澜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攥的更紧。 “无论我是谁,你只把我当做宁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