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沫怎么都无法想到,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无法想到,等待俞夫人的消息,等来的却是一场噩耗。 宋青衣回到国都的那天,本已要入春的时节居然又下起了雪。大概老天也不忍心如此绝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殒吧。 俞夫人是真的,这点是肯定的,毕竟是其表姐,宋青衣的母亲元氏亲自赴尹国辨认的,不会有假。只是在两人见面后的第二日,俞夫人就自缢而亡,自此湛炎的期望落空了,南靖的阴谋也就此打住。唯一得了好处的恐怕就只有蓝沫了,因为尹国已经拿不出湛炎需要的东西换“南陌”了,但是蓝沫也明白,这只会加剧湛炎对她的恨意。 蓝沫听说这件事的大致经过后,震动不已,虽说是俞夫人自缢而亡,可她觉得这事肯定跟湛澈脱不了关系,她想到了湛澈会耍手段阻扰南靖用俞夫人交换自己,但是没想到湛澈用的方法居然如此残忍。 因为自己,又死了一个绝代风华的俞夫人,蓝沫顿感自己存在这个世界似乎毫无价值,还连累他人牺牲性命。她也不能去怪湛澈的心狠手辣,他是站在自己的位置考虑问题,一切都要有利于罗国。 就在俞夫人死讯传遍整个莫城的那段日子里,蓝沫莫名觉得那几日空气里都散发着哀伤的气息。不知为什么,湛澈连着几日未上朝,蓝沫猜过去应该是跟俞夫人的死有关,他大概也一时不敢面对他的父皇。 而宋青衣从尹国回来后也未曾出现在太子府过,直到多日后湛澈召唤了他。 这次,两人并不是在几重楼见面,而是沿着回廊边走边说话。 “跟我说说那天的情况吧。”湛澈开口道。 “该知道的殿下也都知道了。”宋青衣没啥情绪,说话也似乎有气无力。 湛澈明白俞夫人的死可能对于宋青衣不会造成多少伤害,但是他母亲元氏应该是会伤心的,他状似随意的问道:“那封信,你看过吗?” “在给她之前看过。”宋青衣淡淡道。 “处理掉了吗?”湛澈追问。 “俞夫人看完后,就将信交于我,让我烧掉。”宋青衣回忆着那日的情形,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明明知道那封信会置她于死地,他还是为了蓝沫那样做了,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蓝沫,而是因为除了信,湛澈还有后备手段,怎么样俞夫人都是逃脱不过的。苦了他的母亲,千里迢迢来认亲,原以为是亲人团聚,最后却是生死两隔。 “总归俞夫人也是个明白人,要不是因为那个污点,她也称得上是一代奇女子。”湛澈这话完全出自真心,因为他一开始并不十分有把握自己一封信就能说服她自我了结,但是最终她的大义也让他的其他准备都成了多此一举。 “我还担心尹国会再用俞夫人的尸体来要挟,看来都是我想多了。” “她也想到了这点,所以自缢前亲笔书信给皇上,其中就提到要将自己葬于尹国。所以也是让所有人都无后顾之忧了。” 湛澈听完眼睛竟有点酸涩,父皇如此深爱她,也绝不是没有理由的,可惜他们终归情深缘浅,一生中有幸遇到了对的那个人,不幸的是相遇在错的时间。 蓝沫远远地看着两人并肩走着说着,她却不敢上前,因为悲伤似乎正笼罩着他们两人,湛澈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更刺痛了她,果然没有谁真的想要谁死,一切都是形势所逼。 俞夫人死后,蓝沫逃过一劫,但是也将她拖入了更危险的境地——罗国当今皇上对她恨之入骨,这也是湛澈当初没有想到的。俞夫人自缢而亡诱因不明,但是湛炎是自然想到了与湛澈脱不了关系,可他不会恨自己的儿子,只会恨上那个罪魁祸首。 “啊啾——”蓝沫重重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对青城抱怨道:“最近怎么老打喷嚏啊,肯定是有人经常在背后骂我。” “你仇家那么多,一人都能骂死你了。”青城打趣道。 “别说我仇家多,一个都让我吃不消了。”蓝沫指的当然是湛炎了,虽然他没对她动手过,但她觉得那是人家在酝酿,哪天逮到机会,不给自己点颜色看看才怪。 “倒不会杀你,俞夫人都死了,但你还是有价值的。只希望某人别恢复记忆就好。”宋青城说着下意识看了下门口,阿诺这人走路没什么声音,有时突然就在门口出现吓死你。 “对了,湛澈开始去早朝了吗?” “前天开始都正常去了,这个点也该下朝回府了。”宋青城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没想到蓝沫居然开始关心湛澈的事。 “说曹操曹操到。”蓝沫说着直勾勾看着门外朝这边走来的湛澈。 宋青城也顺着蓝沫的视线看了过去,湛澈真是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啊,只是眉头却是微微皱着的。 湛澈一进屋就走到蓝沫身边,眉头舒展开,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一下朝就来拜访我啊?”蓝沫笑道,也不知为什么,俞夫人那件事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些,蓝沫对他说话态度也好多了。 “如果我说我带来了坏消息呢?”湛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看不出他是否开玩笑。 “坏消息?你说说看有多坏。”蓝沫脸上依然挂着笑。 “明晚,随我入宫赴宴吧。” “赴什么宴?什么由头?”蓝沫从椅子上蹦起。 “不详。”湛澈摇头道:“只说摆宴,邀你。” “那就是鸿门宴了。”蓝沫大叫,虽说杀她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啊,都说帝王多半是阴晴不定的,说不定一激动就拉自己出去砍头了。 “我不去,你让阿诺随你去吧,他们看不出来的。”蓝沫笑道,多好的主意啊。 “这次得你自己去。” “为什么?” “父皇知道你有替身。” “他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吗?他现在对你可是很有兴趣,他可是知道你很多事的。所以你要是不亲自去,死的可能性很大。”湛澈威胁道。 “你吓我。”蓝沫撅嘴道。 “随你,要死要活都是你的事。” “我去,总归也是个死,但有你在,我不担心。”蓝沫说完,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番话。 湛澈见蓝沫刚说完话,就一副欲要收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多半是听到“南陌”的话,觉得被“他”信任是件开心的事。 第二日快入夜的时候,蓝沫就莫名有点紧张,第一次进宫,第一次正式直面湛炎,有种又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的感觉。 湛澈先她一步入宫,后出发的蓝沫独自坐在马车里,即使有青城在身边,依然觉得有点忐忑。 已经就位的湛澈镇定自若地坐着,也只有身后的银镜看得出他心里的波澜。 “为什么不同南陌殿下一道来?”银镜不禁问道。 “他得适应,这样的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如果还像孩子一样到哪都要人牵着,那么他就不会成长了。” “是。”银镜应了声便沉默了,心里却默默叹着气,他们太子爷对南陌的感情似乎不那么简单,也许是真有了所谓的师徒情份,他才如此照拂“南陌”吧。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赴宴者都已基本就位,却迟迟未见“南陌”的到来,湛澈看了眼旁边的席位,立马吩咐银镜道:“去看看是不是出事了?” 银镜正要去,湛澈又拦住了他:“不用了,我看到他了。” 湛澈远远地看着那个站在人群里有点不知所措的“南陌”,嘴角不禁上扬,心想“他”这次倒是挺上心,衣着得体,难得还束了发冠,整个人不知道比平日精神了多少倍,远远看着也是个翩翩美少年啊,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他”身上。 宋青城赶紧给这个发光体指了指位置,蓝沫才注意到湛澈旁边的空位,赶紧要过去。而此时湛澈居然已来到她身边,在众人灼灼的目视下牵起她的手往前走。他摇头,终归舍不得“他”曝光在所有人面前,还是得要牵小孩一样牵着“他”走。 他手心传来的温度让蓝沫顿感温暖与踏实,不知为何她对湛澈的好感度又上升了。 “跟我来。”湛澈贴着她耳边说道。 因为湛澈这一句话,蓝沫直觉整颗心瞬间都暖烘烘的了,她抬头看了眼湛澈,觉得无比安心。视线一转,却看到宋青衣在斜对面正看着自己,蓝沫朝他礼节性地笑了笑,又看回湛澈。她已经决定了不能连累其他人,所以现在是她要自动疏远宋青衣了。 宋青衣也是淡然一笑,湛澈肯如此罩着她,也算是一大幸事,当初劝她抱湛澈的大腿,看来是没错的选择。 湛澈把她安置好,又小声提醒道:“你坐这里,可以吃些水果,其他食物少碰。” 湛澈知道“南陌”是个贪吃鬼,可这时不得不让“他”管住嘴,虽然不确定,但是他不得不防着有人对“他”下手。 “知道。”刚要去抓花生米的蓝沫赶紧又收回了手,转而去拿葡萄。 湛炎最后来的,宴会也正式开始,一开场就是美女的舞蹈表演,宫廷宴会也就一个套路。湛炎一来,蓝沫居然能远远地感受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错觉了。 “你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湛澈干脆直接坐到了蓝沫身边。 听湛澈这么一讲,蓝沫才发现自己居然把葡萄当提子了,连皮吃了进去,还一点知觉都没有,一定是自己紧张得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