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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踏枝 平林新月人归后

宋徽宗的生辰定为天宁节,每年此时举国同贺。  今年的天宁节,徽宗突发奇想,筹划办一场与众不同的生日宴:在“艮岳”的蓬莱岛上构建“天庭”,他比拟“玉皇大帝”,邀来“天仙”在水中起舞助兴。  几月前,徽宗提笔作画: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或是身着绛紫色烟纱碧霞罗,领口绣着印金图纹,散花水雾百褶裙,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绸带曼佻腰际;或是身着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粉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勒出片片祥云,下摆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或是身着绯红的宫锦钿花彩蝶锦衣上衫,配着同色的绯红百褶罗裙,外罩着一层嫣红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或是身着孔雀羽衣,点缀在孔雀羽毛间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   “仙子”们衣决飘飘、婷婷袅袅,霓裳华服恰似天庭所有。  苏绣工坊拿到“□□”图,日以继夜赶制“□□”,“□□”在巧匠手中针针精妙、件件华美。  同一个夜晚,流落他乡的穆凌逍、宫珞遥在荒庙中生死未卜,而正值天宁节的“艮岳”内却华灯异彩、亮如白昼。  月儿明明,星儿闪闪;月儿洒下熠熠银灰,星儿散开莹莹亮光。  宋徽宗装扮的“玉皇大帝”威风凛凛,来到了“艮岳”的蓬莱岛上。只见他头顶金色炫目的“通天冠”,冠上饰卷梁二十四道,玉簪束之;锦衣龙袍之上夜明的金丝绣线将飞龙之姿织绣得栩栩如生,在暗夜尤为夺目。  徽宗的创意“天庭”已在霞光湖上璀璨生辉:舞台隐没在碧蓝清幽的湖中,水波中漂浮朵朵莲花,花大如轮,花瓣似玉、花心灿黄。花朵之间饰以点点烛灯,七彩绢丝灯笼在烛火映衬下闪动迷幻的光芒。霞光湖底铺满了太湖石,太湖石洒满雄黄,遇水则生烟,袅袅烟波托起琼楼玉宇,宛如瑶池仙境。徽宗陶醉在此美景之中,赞曰:“湖光映月,烁群星而曜苍穹;轻烟落照,汇邈碧而蒸天幕。”  琴声响起,虚虚实实的旋律缓缓流淌,似幽涧滴泉清清冽冽,又似惊涛骇浪淙淙潺潺,随乐声仿佛一叶扁舟穿越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无边大海。风浪渐息,皎皎明月下,悠悠余音,似鱼跃水面溅起朵朵浪花……  “仙子”们翩然而至:她们身披孔雀之羽霞帔 ,孔雀初生细羽捻入天蚕冰丝织成的材质,间又杂以极细赤金丝。裙摆层层叠叠,后拖一袭曳地大氅。织绣精妙,色泽肌理,皆与真正的孔雀羽毛别无二致。光线下角度转侧,有不同的光彩。衣上饰以明珰,缀以七宝。腰束各色绸带,轻纱漫垄,罗裙之上花团锦簇领口袖边饰以印金图纹。大氅展开,便是完整的一副雀尾屏;苏绣的铺针和挑针明暗相称,绣花能生香、绣龙能飞舞,在灯火摇曳中身着如此华服,恰如孔雀仙子来到人间。  伴着欢快的乐声,“仙子”们如花蕾绽开,中间簇拥的一位“仙子”旋转飞舞,流光中的轻纱飘扬,衬托着她如月上嫦娥般朦胧缥缈、迷离美艳。波光中的“仙子”们长袖曼舞,时而像绵柳随风摆、时而像芙蕖出清波……  徽宗安排“流觞曲水”助群臣雅兴:弯曲的水道,盛了酒的觞放在水道中,群臣坐在水道两旁,任觞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自由随意。《逸诗》云:“羽觞随波泛”,平日文人雅士随徽宗喜袭古风之尚,饮酒作乐,纵情诗词,游心翰墨,今作流觞曲水之举,君臣同乐。  蔡京祝贺天子寿诞,敬酒徽宗,道:“普天之下祥云集瑞,共贺陛下万寿无疆。”。  童贯祝酒徽宗:“今日举国共庆,万民同心。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宋江山定将千秋万代。”群臣所言“陛下皇恩浩荡、英明神武、威仪天下、万民景仰”之声不绝于耳,徽宗乐得其中,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凌逍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争论声,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四下看看,还是刚刚那座庙堂,竟多了凌紫几人。  凌紫看到凌逍醒过来,异常激动,她上前给他把脉,喜悦之情荡漾在眉梢,说:“脉象比刚刚好些,师父的百草驱毒丸真是灵验。”  凌逍挣扎着活动了一下手臂,说:“有了知觉,已无大碍。珞遥如何了?”  凌紫去摸珞遥的脉搏,比较刚才稳定了些,她安慰大家说:“情况有好转,再等等。若是她醒了能走动,需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夕阳西沉,微弱的日光透过庙堂破旧的门窗照进来,光线极为昏暗。经历了一天的突围解困,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倦容,庙堂内极为安静。  月影随着时间悄悄移动,月色幽然照进院中。  凌逍担心地望向珞遥,冷月清辉洒在她的脸上,她静静的像是熟睡之中的人,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乌青的嘴唇四周还有淡淡的血迹。那个从前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的姑娘,不仅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还陷入了如此的困境,穆凌逍的心像是被什么刺到了,隐隐地痛。  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煎熬,凌逍的醒来更让上官义如坐针毡。上官义今日觉得久别重逢的哥哥有诸多异样,他阻拦去找官兵帮忙,现在看来已错过时机,心中犹为懊恼。  天意出屋在庙内勘察一番,发现后院几间禅房虽破旧,但尚有床铺可以休息。  月落乌啼,夜阑风静,山中偶有鸟鸣虫叫。  庙堂内,珞遥遽然吐出一口黑血,而后渐渐有了意识。凌紫把脉知其尚未恢复,不可急着赶路,几人商议天色已晚,只好扶珞遥到后院禅房凑合一宿。  凌逍房中的三人各有所思:上官义寻思如何找来官兵,即能让哥哥安全又将其他三人擒住;天意想着不可熟睡以防身边这官府之人溜走去搬救兵;凌逍担忧珞遥何时能恢复、分析“慕容进”与天意是敌是友。夜已深,三人却是夜不成眠……  凌紫房中安静,她与宫珞遥一个身心疲惫、另一个余毒未了,在不知不觉中就已天光放亮。  凌紫起身,给珞遥把脉,脉象比之前更为好转。她推门出屋,院中无意间发现井中有水,转动轱辘取出水来,她洗洗脸后清醒许多,心中若有所悟:昨日那个师弟说有口枯井,果真他言语不实,但要如何甩掉这个危险的可疑之人呢?凌紫陷入了沉思。  天意听到外面声响,他走出屋,来到凌紫身后,轻拍她的肩膀,说:“井水甘甜,只是洗脸未免可惜。”说着舀出一瓢,递给凌紫。  凌紫接过来喝了一口,很是沁人心脾,但她满脸愁容:身边若是总跟着危险的细作,岂不步步惊心?  天意看着她,问:“不好喝吗?怎么如此愁眉不展?”  凌紫打算与天意商议如何对付这个细作,低声问:“你的‘师弟’起了吗?”  “没有,”说起“师弟”,天意笑得很得意,“他估计得睡上一阵子了。”  凌紫不解其意,问:“为何睡上一阵子?”  天意乐不可支地解释:“我本想留他在身边当掩护,昨夜看他要溜,就给他吃了点‘睡眠神药’,你是不知——此药神力,上次我睡过五天才醒。”  凌逍走来,问道:“什么药如此神奇?”  天意转身,说:“是我师父魏道长炼制的几丸丹药。你来的正好,让凌紫进屋给‘师弟’把把脉,看他能睡几日?”  三人进屋,看上官义正酣然入睡中。凌紫把他的脉搏后,说:“药力猛烈在其间游走,能睡几日可不好说。”  天意走近,拍了几下上官义的脸,上官义毫无反应,他说:“一定有效,我试过这丹药,吃多了就是昏睡。”  “你怎知他是官府之人?”凌紫昨日问过天意,没得到答案。  “他告诉我的,”天意轻描淡写地说:“昨日被擒,他说让我配合他将你们都抓来,我就假意同意了。”  凌紫继续追问:“他怎么肯吃丹药?”  “我点了他的穴。夜里要时时提防着他很是疲乏,还是让他先睡了,我也好休息。”  凌紫没想到身边竟出现了如此奸邪之人,担心还会有追兵,她忙说:“他的表妹会不会也是细作?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吧。”  “不会,我认得珞遥。”凌逍还在思量着天意的话,他要进一步确定真假,便说:“看看她的‘表哥’身上有没有公函密文,可知他是受谁指使。”  凌逍在上官义衣怀中翻找出一个令牌,金光晃耀的虎头纹路上刻着一个“童”字,他仔细端详后说:“这是媪相童贯的令牌,看来他是童贯派来的人。”  凌逍又从上官义怀中找出些银子和飞镖,正要放回去,被天意抢在手中,高兴地放入自己怀里。天意拿起上官义床头的长麟剑,拔出剑锋,剑气烁烁,他乐呵呵地将剑拎在手中。  凌紫在一旁责怪他:“你这是作何?”  “昨日他设埋伏害人,这把剑不错,算是给我的补偿,”天意理直气壮地说,“还有,我们需要银两买马匹,否则等他醒了,骑上快马进了汴梁,我们再想进京岂不难上加难?”  “言之有理。”凌逍觉得这个师哥倒是粗中有细,他正要把令牌放入怀中,也被天意一把夺去。  令牌在眼前晃动,天意感觉突然像是呛了水般心口憋闷,脑中一排排高堂大殿浮现,剑光喷血的场面一闪而过。他定了定神,好奇地问:“这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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