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潇闭眸听着,温淮容讲完了,他还是沉默。
院里藤蔓淋着雨,一下一下地点着叶子。不知点了多少下后,魏潇才说:“这一仗,沈靳寒看似跟着公主你出尽了风头,却又困于他父兄一样的境地。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回燕北了,公主,你将会是他新的锁链。”
温淮容沉默不言,她知道,沈靳寒没那么容易离开金城里,这次的预谋,再加上雍城王与他称兄道弟。短短半年,他藏得这样深,居然都可以代替她判断了。怎么教人不害怕?
如今夏皇昏迷,能不能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呢?
太子监国,谁还能念着他的救命之情,雍城王他是有,可……这情义,又能经得起多久的磨砺?
以为凭他的耐性,可以再忍一忍,有千百种办法能让楼大帅出这个头,可他偏偏自己做了。”
空间里的煤球在昏暗里安安叹息,说:“看来,如今这形式,沈靳寒这只狼崽子也回不了家了,恐怕梦里都是他杀敌的模样。可惜了,可惜了,是个有骨气的人,有点意气才是年轻。”
“小不忍则乱大谋。”魏潇说,“终究还是见不得雍城王死,更多是的公主殿下,保护您,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因为您注定会是他的妻子,保护你本是应该的,可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再漏出马脚了?”
温淮容就不懂了,怎么就一定会是他的妻了,这行将就木之人,也好提这个?
沈靳寒正站在大厅外,仰首看着黑影连绵的王宫。这些朱墙飞檐似乎是老天爷给他的磨难,他佻达轻浮的外表下,是头无声嘶吼的猛兽。又再一次,他被困住了,再也出不去了。
温淮容端坐着,在这一刻奇异地明白了沈靳寒这番举动的寓意。
狼崽子,想家了,他想回家。
他是想以一个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回家。可是因为她,再也回不去了,他难道就不恨嘛?
要是做了她的夫君,他就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谁都有理由将他落在这金城,这如同金丝雀的牢笼。
沈澜父子一回来,金城的雨就下个不停。似乎没见过之前一样的,旧瓦乌黑,白灯高悬,站在王宫的城墙上俯瞰时,处处都是笼罩着萧瑟寒
意。
他恐怕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锦衣卫因为秋猎一事,全部撤了腰牌,锦衣卫从三品以上的人都下了狱,与陆士徽、小德子还有户部侍郎。他们也有一齐交由法司会审。重点是问出真正的丞相在何处。
长公主没日没夜地哭,她就想要自己的丈夫回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陆司瑶自己差点被害,幸好他的目标不是她。心里却想着,这个整日在自己面前晃悠的人,居然不是自己的父亲,除了害怕。就是震惊,他是怎么做到跟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的。
宋承调离户科,被太子任命升至大理寺,与京兆府尹宗武一同管理,这个位置看起来不如户科都给事权职大,却是实实在在地进入了大夏法司枢,也算是圆了他的梦吧。
太子监国,任命谁,谁敢不从,谁敢不听?
换而言之,他不仅有了督察任何案纠的权力,还有参与推情辨驳六部、都察史书院提案的权力。相当于是可以跟魏潇同队伍活动的人,宗武不知又流了多少汗,差点以为自己又乌纱不保。
幸亏魏潇给他保证没事,这才有惊无险。
“宋承?”
江贵妃斜靠在须弥榻,闲敲了敲黑玉通透的棋子。
“此子在南林猎场之前,不曾听说过。他是宋家的什么人?不过着实厉害,有本事的人物,若是只有温大人的举荐,他也达不到那个高度。只不过,怕是不能为我所用了。”江贵妃想着,如果有个这样人物在她身边,何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地位?
姑姑轻轻扇着香炉,说:“回贵妃,是家庶子。原先是没听说过这人,奴婢为此专程去打听了一番。”
“听闻,他母亲是个青楼女人,他是被养在外面的,自小在青楼长大。”
“宋家后继有人。青楼女人的孩子又如何?如今不照样风光?”江贵妃说,“这些年,风光的是陆士徽,本宫以为他毕生所学都授于了他的学生,他的桃李迟早要推荐入仕登阁。岂料他温凌舟竟一声不吭,反而用起了不起眼的宋承。”
宋承,一个受尽冷眼之人,还能被养育成这么正直的人,想必她的母亲也并非只是青楼女子那么简单。
御湖姑姑说:“宋承先联合塞外暗集证据,又搭上的温凌舟大人的桥。他任职户科都给事时行走六部,如今升任大理寺丞,正审理咱们丞相的案子,还有贵妃侄儿,因为曼陀罗花粉而死的,本来说是让九千岁去查,可是这个没根的东西,居然假手给宋承,这次只怕是打定主意要查个彻底,不会善罢甘休。”
“我如今不能出去。绝对不能站出来,所有人都知道,陆丞相有一个想做皇后梦的女儿,我的儿是太子,这会让我身陷囫囵。”江贵妃眼眸思索,
“宋承要查,便让他查。反正就是个冒牌货,连长公主都承认了?已经到了这等紧要关头,告诉镇北侯,须有壮士扼腕的决心,当断则断,决不可藕断丝连。”
她也没想到,江北涛居然是因为这个死的,早知如此,绝不会这么插手下去。
御湖姑姑应声,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温淮容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坐在江月楼的廊子里。小半个时辰后,楼婈姣如纱一般的身影才跨入洞门,撑伞直接走了过来。
“我与公主素未谋面,你为何叫我而来?”楼婈姣拢衣,皱眉问,“公主殿下,你可知道我,我是楼家的人”
“邱婕西下了刑狱。”温淮容说,“你多年的朋友,就要死了,就算丞相是假的,可是她杀人谋反可是真的。此时不乘胜追击,你还在等什么呢?等她出来吗?”
“他死罪已定。”楼婈姣说,“我此刻使力,又何足挂齿呢?况且朋友?她从来都不是我朋友,也不知公主殿下是如何知道?”
她回来救驾,只与温淮容一面之缘,居然都能被她见到,如今还在这里与她说邱婕西的事情。
“将军,这世上没有‘已定’的事情。”温淮容白皙的面上没有笑意,她说,“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疏忽大意。她是邱婕西,南方邱家娘子军的统帅,不看僧面看佛面,现在我父皇昏迷,太子哥哥监国,而且她最多只会是她的命还没有真正的放在断头台上,险境不死,便有生。你真的不想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