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一战,已经过去十二年。 又是一年人间四月,岐山上开满了鸢尾花,白的红的紫的,漫山遍野,煞是美丽,看得人心情美极了,正如此刻岳老板愉悦的心情一般。 比斗场门口,金丝锦衣的岳老板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笑眯了眼迎接观众,肥头大耳的像极了弥勒佛。每来一位观众他便笑得更欢,瞄了一眼筐里堆积如山的银子,心情愉悦得眼睛缝都瞧不见了。 一年了,自从逍遥宫的妖女宫主丢了之后,一月一次的比斗大会便停了一年,直到最近才找回来。没想到时隔一年,观众竟然比以往数场加起来都多,门票收得手软。 这样的愉悦在看到对面过来的人时僵在了脸上。 路的尽头,四个壮汉抬着纱织软轿飞驰而来,后面整齐飞着十数人高举丈长的黑色战旗,这是曾经的魔教如今的逍遥宫专用的出场方式,壮观低调。别误会,是真低调,毕竟陈无天当魔头的那个年代,光是扛战旗的就有数百人之多。 队伍眨眼便停在门前,轿边站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从左到右蓝紫橙粉,蓝的娇紫的媚橙的艳粉的柔,各有特点,却都同样美丽。正是逍遥宫宫主的四位剑侍,蓝裙的云想,紫裙的风华,橙色的非玉,粉色的向瑶。 蓝衣姑娘云想对着轿子恭敬道:“宫主,到了。” 轿中传来慵懒的声音:“嗯。”之后除了嗑磕的声音许久不再有动静,一行人见怪不怪,安静地候在轿边。 好一会儿,磕磕声停了,轿帘掀开,下来一个女子,她凤眸微挑,如水朱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白瓷般细致的肌肤在阳光下像镀了一层光。红色及地长裙,繁复却不显厚重,发间并无过多饰物,一根发带轻束,如黑瀑一般垂下,慵懒随性,颜色无双。 她举步朝比斗场走去,在门口处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门边的胖子:“岳老板,一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人如其名了。” 岳老板岳酉乾闻言急忙深呼吸想缩起便便大腹,累得气喘却徒劳无功,只得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呵呵笑道:“托福托福,妖女大人,您里面请。”陈锦,江湖第一宫逍遥宫宫主,江湖人称陈妖女。 陈锦扫了一眼堆积的银子,唇角勾起迷人的微笑:“岳老板可别忘了把逍遥宫的银子送去。” 岳酉乾的笑容僵在了胖脸上,滑稽的表情引得陈锦身后的四个女子噗嗤一笑。岳酉乾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富豪商人,爱钱如命,越有钱越抠,谁跟他提银子就是要他的命,自家宫主明明不缺钱,却老喜欢逗人家。 陈锦走进比斗场,眼尖的门童看见她高声喝唱:“逍遥宫宫主到。”比斗场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陈锦抬头便看到了对面高台上端坐着的淡青色身影,那人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霎时天地间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二人。 她有种错觉,明明只是一年不见,却仿佛穿过了百年,看着对方正经清冷的目光,不知为何,她升起一种他不该是这样的感觉。可不是这样又是怎样?陈锦偏头思索,他明明一直都是这样假正经真腹黑的。脑中莫名闪过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睛,温柔带着绵绵的情意,瘆得陈锦打了个哆嗦。 她的目光太直接太犀利,叶慕离眉头微蹙,落入陈锦眼中,凤眸微眯眉微挑,红色长裙潋滟出迷人的弧度,绝顶轻功潇洒飞身上了数丈高台。 一直以来,高台上都只安置了两个座椅,以前坐的陈无天和苍穹派老掌门,他们双双去世后,现在坐的便是陈锦和叶慕离。 叶慕离已经坐在了左边的椅子上,陈锦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右边,靠着椅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左手撑在颊边直直盯着叶慕离,眸光深处,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迷离。 叶慕离生得唇红齿白肤如玉,细眼长眉,面容俊美如刀刻,刚毅不显女气,若只是看外表,不像武林魁首,更像个俊逸的书生。 跟在陈锦身后的四个姑娘走到高台下,那里置着不少椅子,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左边还坐了四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身着同款的苍穹派蓝色长衫,却能一眼看出他们的不同,一静一动一喜一凶,正是苍穹派新起的四位年轻长老。 她们走近,四人同时转过头来,四个姑娘朝他们白眼哼了一声,找了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 以往虽也没有多好的待遇,但也多少会顾着脸面点头示意。四人面面相觑,然后有人挠头,有人摸鼻子,有人抬眼望天,有人笑得更加温和,对这样的不被礼遇表示理解。 谁让他们英明神武的掌门一年前大发神威将人家宫主给踹下了山呢,没有再一次挑起江湖大战,已经是万幸了。 陈锦刚一飞上高台,三边看台上许多男子欢呼起来:“宫主!宫主!宫主!” 随即更多姑娘高声呐喊叶掌门。在任何时候,男人和女人的战争都是激烈的,只听得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险些没掐起来。 观众们热情如火随时可以燎原的架势,岳老板手中把玩着一锭银子笑眯了眼,他抬头看着高台上一个沉稳俊美一个炽烈如歌,端的是配得很,配得很啊,两人坐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噱头,何愁没有观众。 没有理会下面的热情,叶慕离眼中波澜不惊,察觉到陈锦强烈的目光,他转过头,幽深的眸子看向她,深沉磁性的声音问道:“你看什么?” 陈锦眨了眨眼,迷离瞬间变得清明,唇角勾起坏笑:“我自然是看,把我踹下山崖的人有没有因为良心不安日不能食夜不能寝日渐消瘦。不过仔细看了看,除了白胖了不少之外,好像并没有其它的变化。” 叶慕离眸光微闪,不知想些什么,他垂眸打量了一下陈锦,转头看着前方:“比不得你。” 陈锦闻言,脸上有片刻的僵硬,她消失一年,唯一的变化就是胖了,还胖了不少。 瞪着叶慕离的凤眼微微眯起,闪着危险的光,什么仙风道骨正派魁首,整天只会装正经深沉,他可以瞒过天下人,却瞒不过她! 陈锦干脆侧身倚在扶手上探出半个身子,盯着叶慕离刀刻斧铸的侧颜,眼睛像能勾魂一般,闪着精光:“我听说叶掌门闭关一年,如今武功深不可测,不如,我们今天就较量一番,毕竟现在才四月,还要两个月才到大比,我可很是等不及呢。”按规矩,她跟叶慕离只有在大比上才能下场。 叶慕离没有回头,薄唇抿起,深沉的目光微微垂下:“以讹传讹,当不得真。” 陈锦瞅着他,半晌哼了哼:“假正经!无趣!”她回身坐好,对着下面的观众随性挥挥手,欢呼呐喊声更甚。 岳老板捧着胖肚子滚上了比试台:“时隔一年,万众期盼,我们终于再次迎来了一月一次的比斗大会,按规矩,今日为小比,比试三局两胜。胜利方直到下次比斗之前可享受一切优先权,所谓优先权便是优胜者先住店,先点菜,先过桥等等,只要两方在做相同的事情,皆以胜利方为先。那么,接下来便开始第一场,由苍穹派冥昼大长老对阵逍遥宫非玉姑娘。” 高台下左边坐着的四人中,动来动去的那个年轻人起身,正跃跃欲试,听到对手是非玉动作像被定住,江湖皆知,逍遥宫非玉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行走的炮仗,说炸就炸。 果然,冥昼一飞上战台,便见橙衣女子迎面飞来,二话不说拔剑刺了过来,直击要害。 冥昼连忙躲闪:“非玉姑娘,手下留情。” 非玉手中剑更快更狠:“废话太多,是不是男人!手下留情是对人说的,苍穹派的禽兽怎么狠怎么揍。” 冥昼:“……”他抬头委屈地望了一眼自家掌门,叶慕离也正深沉地看着他,因为掌门的一次失足,成了苍穹派的千古恨。 一不留神,被非玉揍了个正着,砰砰砰,脸上紫了几块不说,身上也挂了彩,拳拳到肉的声音让另外三位苍穹派长老不忍直视地捂眼:冥昼,缓和苍穹派和逍遥宫关系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陈锦看得兴高采烈,侧头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有些得意:“看来,叶掌门只忙着自己练功,却忘了督促门人,这样可不是一个好掌门的作为哟。” 叶慕离没有回应,沉眸看着台上,被揍了满头包的冥昼已经输了,对战的人变成了苍穹派二长老柳风对应逍遥宫云想。 柳风一副风流书生的模样,武器是一把折扇,一向自诩怜香惜玉,跟云想的打斗像是你追我躲嬉闹一般。 一身蓝裙的云想瞪着他娇斥:“你到底打不打?不打就赶紧认输。” 柳风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潇洒地挥开扇子摇啊摇,桃花眼朝着云想抛了个媚眼,咧嘴一笑:“好男人不跟女斗,姑娘家家的,别老是打打杀杀的,小心嫁不出去。”